郑婵沉默半晌,问她,“这话是杨柳教您的?”
“不是,是我自己想的。”沈朝元道。
郑婵也不说信不信,叹了口气,“那请让奴婢陪您一起去。”
沈朝元权衡了一会儿,猜她要是不肯,郑婵就会继续拖延,怕麻烦的她立刻知道该怎么选。
“行。”
这次不出城,不需要进马车,也不需要带上行李。她出王府,只需要命青宁去报备一声,就可以离开晋王府。如果之前她还是大小姐,肯定没有这么大的自由,但她如今已是涪陵县主,头上又没有父母,世子妃虽然是长辈却也不愿意做个严格管理惹人生厌之人,除了确认沈朝元身边有护卫外,没有多问其他。
沈朝元带上郑婵,杨柳和青黛,文思领着一队护卫,混入人群暗中跟随。
没人领路,沈朝元便走第一个,听哪里热闹就往哪里走,居然真被她找到了红榜大街。红榜大街位于外城,以往科举及第的进士们骑马游街必定要走这条大路,放榜时也在这条街的末尾。而在不考试的时候,这里则被小贩们包围,成为一个极其热闹的中心。
吃喝玩乐,此地都有,绝对安全。
沈朝元发现路边有许多小孩一起玩,人人脖子上都挂着个网兜,网兜里兜着个蛋。
在茶楼歇脚时她便趁机问郑婵这是怎么回事。
“今日立夏,这是立夏的风俗。”郑婵笑着说。
立夏吃蛋斗蛋,吃蛋好理解,所谓斗蛋,其实就是孩子们三五成群后一起玩游戏。首先,将丝线编织成蛋套,午时,在家中煮好囫囵鸡蛋或鸭蛋,装入蛋套,挂在小孩脖子上,有些长辈有闲心,还会在蛋上绘画图案,以作装饰。蛋分两端,尖者为头,圆者为尾,小孩相互比试称为斗蛋。斗蛋时用蛋头撞蛋头,蛋尾撞蛋尾,一个一个撞去,破则输,直至分出高低。
蛋头胜者为第一,蛋称大王;蛋尾胜者为第二,蛋称小王或二王。
有古谚语“立夏胸挂蛋,孩子不疰夏”,是人们美好的期望。
“这么有趣?”沈朝元听得跃跃欲试,也想去买个蛋挂脖子上。
郑婵忙说这都是小孩子的玩意,五岁挂个蛋也就罢了,她都十五了……
“长大了就不能玩吗?”沈朝元疑惑地问。
“大人当然不玩这个。”郑婵说,“您可以吃蛋。”
说话间,伙计真送上一盘囫囵蛋,沈朝元磕了一个,慢慢地剥。
“这是京城规矩吗?”沈朝元问斗蛋的事。
“不是,各地都有,略有区别罢了,比如我那……”郑婵的话戛然而止。
怎么突然不说了?
沈朝元抬头看了她一眼,便见郑婵握着蛋发怔,望着前方,呆呆的似乎想起来什么。
“你想起了什么?”她问。
郑婵回过神,道:“奴婢有些恍惚,让县主您挂心了。”
“我是问你想起什么了。”沈朝元剥不好蛋,很郁闷,“是不是想你的丈夫和儿子?”
她听说郑婵滚落山谷失忆后,被一个猎人所救,感激对方便下嫁,还生了个儿子。
可是郑婵在她面前从不提自己有个儿子,甚至不提她曾经出嫁,好像忘了这码事。
“谁在您面前胡说八道?这种话哪能随便乱说?”郑婵紧张地说。
沈朝元一怔,“难道你没有成亲?”
郑婵飞快地摇头,“没有!”她否认得飞快,似乎生怕迟疑一点,就会出天大的麻烦。
那么沈朝元也不能硬给她套一对父子,便点点头,“好的,以后我不说了。”
郑婵神情复杂,小声说道:“多谢您。”
“那你帮我把这个蛋剥了吧。”沈朝元把恩情现拿现用。
“是。”郑婵欣然答应,接过那个剥得乱七八糟的鸡蛋。
等郑婵剥蛋时,沈朝元便单手撑着下巴四处乱瞄,忽然她听到某处传来吵嚷的声音,循声望去,好像是茶楼大门那,茶楼的伙计正推搡着一人,被推搡的人满脸胡须,头发没有扎起来,十分凌乱地披在脑后,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旁边围观的人都面露不悦之色。
“今天这么冷,他为什么不穿厚点?”沈朝元好奇地说。
一言既出,旁边却忽然没了声音。
她疑惑地看向,四周,见杨柳和青黛都惊讶地看着她。
郑婵却没有惊讶,她叹了口气,对沈朝元说:“县主,这是乞索儿。”
“乞索儿?他姓乞?你认识,是你朋友?”沈朝元越发疑惑了。
“县主,乞索儿不是名字,是乞讨的人,你不知道吗?”杨柳无奈地说。
沈朝元木了片刻,眼珠飞快转动,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我知道,刚才突然忘了。”她从郑婵手里抢走剥好的鸡蛋,低头吃。
“这种事也能忘吗?”杨柳迷惑不解。
郑婵笑道:“县主又没有见过乞索儿,她当然不清楚这是什么。”替沈朝元打了圆场。
“对。”沈朝元咽下一口鸡蛋,立刻附和。
两口吃完鸡蛋,那乞索儿被赶出了茶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