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自动挂断,阮南参没有再拨过去,他冒雨跑到上次等方丛夏的公交站牌下,蜷着腿缩在座椅上,抱着手机发呆。
黄色车身的公交车来来往往,撑伞的路人步履匆匆,他感到悲伤、迷茫,回忆像无线延伸的射线,穿校服的方丛夏站在射线的顶点,他牵着线头笨拙地向前追赶,却总是迷失方向。
十七岁那年,阮南参在Z大图书馆三楼的书架上找到一本书,书名叫一见钟情。
他怀着探究的心理,花了一整个上午的时间阅读完后,明白了一见钟情的含义。
那是一本英国的爱情小说,故事的结尾,已然垂暮的男主角独自坐在公园的长椅上,身旁放着一条墨绿色的女士丝巾,他望着天幕淡笑,低语道:我和克莉丝,一见钟情。
读到这儿的时候,阮南参思考,他对方丛夏算不上一见钟情,大抵只是弱者受助后的好感。
至于后续如何变质,他至今都不懂。
但无论过程如何,最终的结果依然指向单恋这条路,而这条路也注定苦涩、艰辛。
大约过了半小时,阮北川打电话过来了,在听完阮南参复杂且毫无逻辑的叙述后,他罕见地沉默下去,几秒后痛骂出声,说了和方丛夏一模一样的话。
你真的是个没头没尾的笨蛋。
阮南参张了张嘴,失落地垂下眼,感到沮丧和难过,他绞着手指,小声说:我知道的,你不用重复了。
大概被气得不轻,阮北川很久没有出声,隔了一会儿,才没什么耐性地对阮南参说:在那儿等我,哥帮你想办法。
挂断电话,二十分钟过去,阮北川撑着伞出现在了YK报社的大楼附近,他四处环顾一圈,找到了窝在公交站牌下的笨蛋阮南参,浓眉一拧,两步三步跨过去,劈头盖脸地开骂。
你是不是傻啊阮南参,谁让你为他淋雨的?你搞成这样那个姓方的会心疼你吗?最后还不是要麻烦我送你去医院。
阮南参瘪瘪嘴,没有反驳他,抱紧了膝盖,一副被人欺负不敢说话的可怜样子。
以后你还是叫我哥算了,一点哥哥的样子都没有!
阮北川瞪了阮南参一眼,面无表情地把书包丢给他,背着手大步走进了YK报社的大楼。
再次陷入等待中,阮南参的心情又开始焦虑起来,但这次阮北川没有让他失望。
十五分钟后,方丛夏没什么表情地跟在阮北川身后出来了。
阮南参的眼睛顿时亮起来,像卷着春风支愣起来的野草,歪歪斜斜地想要扑过去。
作者有话说:
小阮日记:弟弟好厉害(???_??)?
第14章 我哥有固执性无脑黏人症
阮北川没费多少力气就见到了方丛夏。
他从小就机灵,和笨拙的阮南参相比,反而更像哥哥。
他身上还穿着附中蓝白相间的校服,尽管表情看起来有些凶神恶煞,但模样青涩,怎么看都是一个小孩。
你好,我来找我哥哥。
阮北川长腿一迈,斜搭着大理石台面的黑边,冲小周牵了牵唇,我哥叫方丛夏。
他打听过,方丛夏的表弟叫方丛秋,是附中高三一班的体育委员,前几天刚和他打了场篮球赛,算是半个熟人。
小周狐疑地打量他一会儿,点点头,拨了公司内线,小夏哥,这儿有个小孩说是你弟弟,要上来找你。
不知电话那端说了什么,小周眉目舒缓下来,握着话筒,带着点笑问道:哦对,你叫什么名字呀?小夏哥说他有好几个弟弟。
阮北川笑了一下,朗声道:我叫方丛秋,是方丛夏他二舅的小儿子。
说着,还冲电话端头响亮地喊了声哥。
小周如实传达过去,几秒后挂断电话,拿起桌上的磁卡冲阮北川道:跟我来吧,你哥让我带你上去。
他们上去的时候,方丛夏还在参加小组会议,小周就把他安置在员工们喝下午茶的小餐厅里,又嘱咐了好些事情,才拿着卡离开。
大约十五分钟后,方丛夏来了。
他腋下夹着本蓝色文件册,右手还举着手机在讲电话,似乎忙得不可开交。
看见阮北川,眼神沉下去,眉毛蹙起来,说话走路的动作慢了下来。
他匆匆结束手机那头的通话,在小餐厅门外站了几秒,迎着阮北川的视线,利落地走进来,沉声问道:你是谁?为什么冒充方丛秋?
哪怕在阮南参的旧课本里见过方丛夏的照片,阮北川这时候也感到很惊讶,他想不到,软弱笨拙的阮南参居然喜欢这么凶的男人。
方丛夏的面相算不上和善,板着脸不说话的时候,周身的气场敛起来,有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很能吓唬人。
但阮北川是被吓大的,这招对他不管用。
他牵唇笑了下,直直看着方丛夏的眼睛,坦坦荡荡地说:我是阮南参的弟弟阮北川,为什么找你,你应该清楚吧。
听到阮南参的名字,方丛夏的眉心骤然缩紧,面色阴沉下去。
他讥讽般勾了勾唇,走到阮北川面前站定,淡声道:哥哥不成就弟弟来?挺能骗人啊你们这一家子。
那你找我,想必也知道你哥做的好事了吧。
我跟你哥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不追究他的责任,但道歉我不接受,以后别来烦我就行。
说完就要走。
像他对主编张瑜说的那样,他和阮南参命里犯冲,对待阮南参的家人也如此,没什么耐心,也不想过多纠缠。
哎你别介啊。
阮北川有些着急地跳起来,绕到前面挡住方丛夏,喊道:我哥他有病,你不能跟他计较!
他声音挺大,这样一喊,吸引了好些人的目光,方丛夏只好停下脚步看着他,面沉如水。
阮北川松了口气,有些假正经地站直身体,苦恼地叹了口气,说:我哥他是真的有病,我没想让你原谅他,做错事情当然要自己承担后果,但他这个病
说到这儿,他停下来,面露犹豫地看着方丛夏,仿佛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难言之隐。
他这个病怎么了?方丛夏斜了他一眼,不耐烦地道:继续啊,不说我走了。
阮北川点点头,接着道:他这病叫偏执性无脑黏人症,病的挺厉害,心理医生都没办法治疗。
你知道吗?你要是不给他点回应,他能缠你一整年。
比如我小时候,我哥他不小心打碎了家里的一只瓷盘,我妈没怪他,但我哥很自责,缠了我妈两个星期,一直哭,一直说对不起,搞得我妈都有瓷盘PTSD了。
方丛夏明显不相信,嗤了声,心不在焉地说:你这么诋毁你哥,你哥知道么?
我没诋毁他,他真的有这个病。
阮北川看着方丛夏,认真地说:你回忆一下,他的某些行为是不是和我们都不一样,脑回路和我们也不是一个频道。
还有我想起来,我家以前养了只大橘猫,后头那只猫得急症死了,我哥念了它十年,清明节还给它烧纸,送罐头和猫粮。
每年到那只猫的生日,我哥还给它买蛋糕吹蜡烛。
方记者你是不知道,就因为那只猫,我哥现在对流浪猫非常关心,每周都要给他们学校后面的一个流浪汉送猫粮猫砂。
阮北川越说越起劲,怕方丛夏不相信,好些年前的烂芝麻陈谷子破事都拿出来做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