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引来了众多食客的目光,梁乐自感丢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又实在是没法靠自己站着,只好将脸埋在李轲胸前的衣襟中,装作一只鸵鸟,假装他人看不见自己。
好在梁乐每回来这儿都是记帐,小二见她要走,也不拦着,只在后头招呼了句:“梁公子慢走!”
只把梁乐喊得更是落荒而逃。
天子楼不远处有一湾湖,因为彼此名字相似,名为天一湖。
这湖极大,联通着整个江南府,吴郡也只不过是其一角罢了。
李轲考完出来便已是黄昏,又用了晚膳,这会儿天色已暗,只剩下街边灯笼里的点点烛火照亮前方。
梁乐被硬拖着围着湖走了一段路,虽然极不情愿,但此时她倒觉得比方才好了些。
终于找到个亭子能歇歇脚,她停下来,揉揉肚子,真心实意道:“我以后再也不吃这么多了!要不是因为李轲哥哥你考得这么好,我们又把冯远那的仇报了,双喜临门,我实在是高兴不过,这才没控制住。”
“你怎么知道我考得好?万一我落榜了呢?”
“怎么可能?你是谁?你可是李轲!”梁乐今日属实有些兴奋,她并未饮酒,此时双颊却有些绯红,“徐夫子第一回见你的时候,不是还夸你‘后始卓荦称轲丘’吗!你就是孟轲再世啊!”
周围昏暗,眼前人的眸子灿若星辰,但这话却令李轲有些好奇。他不动声色,声音低沉地问道:“徐夫子初次见我所言,你如何得知?”
“啊……”梁乐忽然卡住,这当然是她在书上看的,可她是不可能知道这事的呀!她也太不小心了,一高兴什么都往外说。
这一句问话把她激动得都要沸腾的心情瞬间压了下来,她仍靠在李轲的身上,愣了片刻,装作是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啊?是以前徐夫子告诉过我的。”
李轲不知道有没有起疑心,但毕竟徐夫子与他相识都是自己牵线的,这解释应该也能说得通吧。而且徐夫子此时正在外游历,他也不可能去确认真假。
梁乐放下心来。
李轲也并未追问,反而接上了她前面的话。
“若是我每回考完你都这么吃,下回我可不能考太好了。”
梁乐想到自己被人半扛半抱下来,恼羞成怒。
“你说什么呀,我又不是傻的!
“不过,等我的李轲哥哥拿了个状元,我自然是要大鱼大肉庆祝一番的!到时候就摆个满汉全席,还要弄那种流水席,三天三夜也吃不完的!”
她仰起头来,似乎已经开始考虑到时候要选多少菜色了。
少年听着她的豪言壮语,神色变得柔和起来,忍不住碰了碰怀中人的长发,月光倾泻在那上边,如粼粼的水光,又如昂贵的绸缎,令人着迷。
“那我可记下了。”
·
虽然最重要的一场考试已经结束,但毕竟还有两场,梁乐也不敢时常去打扰李轲,只每日给他送些饭菜,就自己去外头玩玩。
如此过了两天,府试第一场放榜的时间日子终于到了。
在榜上是否有名,关系到学子们能否参加后两场考试!李轲对自己信心十足,梁乐也不太担心,是以两人姗姗来迟,等他们到了的时候,榜单面前已人山人海,挤也挤不进去了。
梁乐是头一回参加放榜,她不怕挤皱衣衫,又仗着个子小,不一会儿就到了榜单前。
只是这榜单上写着的……
子寅、丁辰、午申……
这都是些什么鬼东西啊!不是人名啊!
她盯着看了会,实在是没看明白了,只好又挤出去问李轲:“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呀?”
还不等李轲回答,冯远又来了:“梁少爷,梁公子,你竟连放榜都看不懂啊!这可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看来他这两日休息的还不错,上回见面时那青白的脸色已被养了回来。梁乐懒得搭理他,拉着李轲就往里走。被冯远这一打岔,她倒是灵光一闪,忽然明白了,这上头写的应当是座位号。
她踮起脚尖,凑到李轲耳边,小声问他:“你的座位号是多少呀?”虽然她对李轲十分有信心,但万一出了什么差错,被旁人听到了他的座位号,岂不难受?
“卯辰。”李轲看到面前距离极近的洁白面庞,兀地屏住了呼吸,才缓缓说出自己的座位号。
梁乐记了下来,又往榜单上看去。
显然,老天并未考验她的记性,她只看了一眼,便注意到了这个号。
在这张纸上,最顶头明晃晃地写着两个字——卯辰。
“天啊!是你!李轲哥哥!第一名!”梁乐激动地跳起来,整个人扑到李轲身上,喜不自胜。
“当然是我。”李轲并未如她这么激动,反而意料之中一般。他微微伸手环住了梁乐,担心对方一不留神摔了。
这儿人太多,挤得空气都不流通,梁乐身体不好,在这里待久了怕容易不舒服,他说道:“看也看完了,我们走吧。”
梁乐哪能就这么走,她走到冯远身边,笑眯眯地问道:“冯公子,不知你的座位号是什么呀?我刚学会看榜,有些新鲜,不如再让我去瞅两眼?”
冯远怔怔盯着榜单,从头到尾看了几遍,却始终没有发现自己的座位号。他两眼通红,手指死命抓着扇子,几乎要将之折断。他想到那日自己为何会发挥失常,又狠狠地瞪了梁乐一眼:“你给本少爷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