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睁开双目,以慈祥而凝重的目光怜悯世人,注视着匍匐在自己身下的一众信徒,为他们带来希望与安康。
梁乐端正跪在已经被摩擦得看不出原本模样与颜色的蒲团之上,神情虔诚,恭敬地叩拜。
“求菩萨保佑李轲平平安安,身体康健。”
“保佑他不会恨我,不会连累我的家人。”
“保佑我们能重修于好,如儿时一般。”
跪礼与拜礼都行完后,她收起求来的平安符,准备去寻空和大师开光。
空和大师鬓发泛白,一身红色袈裟,站在殿外树荫之下自有一股庄重之气,方正的国字脸上流露出对世人的悲悯,周身萦绕着浓郁的久浸佛堂才会带上的檀木香气,令人放松。
他正在为香客们解签。
梁乐不是第一次见这位大师。
空和大师是这寺中方丈,具体年岁大家亦不清楚,只知晓他在这儿待了四五十年了,可谓德高望重。大师平日里常在禅房内修行,甚少出现在外头,今日能遇上他解签,也算是难得了。梁乐身处梁家,每年的香火钱不知有多少,是以能与这位大师有个几面的交情。
梁乐不算太喜欢接触这位大师,那种悲戚的眼神,时时投在她的身上,仿佛自己的将来会有无数苦难一般,需要寻求佛祖庇佑。
但不论她心中是和想法,这位大师能受众人敬仰,定然是有这个实力的。今日她来这儿,主要也是为了让空和大师亲手开光。
等寻大师解签的人们逐渐散开,她才快步走过去,双手将符送上,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空和大师接过符后,不问太多,便欲离去。梁乐担心出什么岔子,强调一遍这并非为她自己所求,而是为保另一人的平安。
被她如此反复提起,空和心知这“另一人”定与面前施主交情不浅,他低沉的声音中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虚空有尽,行愿无穷。梁施主放心,心诚则灵。您心中所求,便是佛祖所佑。”
得了保证,梁乐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太过重视这平安符了,赶紧站直再向空和大师行一礼:“叨扰大师了。”
·
玄山上除了这寺庙广为人知,后山上的那片桃林亦是久负盛名。
无数香客拜完神佛,作完功德之后便会带着家眷来此处歇息片刻,之后再回去。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这片桃林亦是寺中沙弥所养育。
柔软粉嫩的花瓣纷纷落下,一阵风吹来,便是一条肆意扭动的绸缎,从天河洒落人间。
那平安符被空和大师拿去一处殿内开光,梁乐自然不好跟上,便寻了个小沙弥带她来这桃林赏景。
春意盎然,芳草鲜花,宛如世外桃源,不由沉醉。
梁乐忍不住向那沙弥询问:“小师傅,我可否带支桃花回去?”
小僧人穿着灰白色的衣裳,望着眼前落英缤纷的画面,并不拒绝,反而说道:“施主,有花堪折直须折。心随意动,行由心使。”
这儿的主人都同意了,梁乐也不再客气。她并未将整片桃林逛完一圈再采摘,反而是摘了离她最近的那桃花枝。
褐色的树枝分叉几道,上面缀着几多粉色小花,中心的黄色花蕊更是被风吹得微晃,似是受不住这清风的吹拂。
梁乐欣喜得紧,见了这花,她便想赠给李轲。
不一定要那生得最高,开得最艳的。
——要离自己最近的,最能代表她的心意的。
到时候加上亲自求来的平安符,他应该会和自己重修于好吧。
还能变回以前那样的好朋友……的吧。
知道素娘是在自己离开原阳县那日逝去,因此李轲才没来送行之后,她心中满是愧疚。
不知是遗憾自己没能在那时陪在他身边,还是懊悔自己这些年对他当日爽约的责怪。
这两日她时刻都在想,这五年李轲是怎么过来的呢?
没有用自己给素娘的银子,他如何维持生计呢?
他会感到孤单、苦寂吗?
每每想到这里,梁乐心中又是一阵酸涩,恨不得将当时在床上病着的自己喊醒,告诉她:“你必须去赴元宵之约。”
但她终归没去。
她有心找补,但苦于无处下手。
昨日想到府试临近,便想来给李轲求点什么,至少不用两手空空去客栈找他。
这几年的分别,她以为心中已经不再在意这人了。谁知上回再见,她才发现自己还是舍不得这个,她来到异世的第一个朋友的。
原著已经变了,她如今不再为未来恐惧、为生死担忧,只想要——
堂堂正正、诚心诚意地与李轲再交好一次。
第17章有人要害你住在阁楼的李轲公子
包裹好折下的桃花枝,梁乐不愿麻烦小沙弥,让她忙自己的事儿之后,只自己独自赏了会景,便准备回去寺中拿那开完光的平安符。
她拐过一道墙角之时,却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这么点小事你都办不到?废物!”
“冯公子,我真的尽力了,那李轲软硬不吃,就是不肯出那客栈啊!”
“你有诚心去请吗?你和他平日里关系不是挺好?”
“哪能啊!他成日独行,我不过与他说过两回话罢了。我与他说所有学子都来拜佛求个好名次了,他就是不来,留在那客栈里写那八股文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