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让我女儿嫁给世子爷?”
陈砚松瞪向梅濂,压住火,勾唇冷笑:“梅濂,洛阳可不是你做出几桩得脸政事,就能混得开的。老夫能扶你,也能把你扯下来,别拿王爷压我,他营里一半的军饷都是我在支应,南淮可以娶他家郡主,但盈袖,绝不能嫁给世子爷。”
梅濂抿了口茶,笑了笑:“陈老爷能走到如今的地步,难道忘了是谁扶持的?王爷今日能让你做洛阳首富,明日就能让你沦落街头,强强联姻,对你不好么?”
正在此时,一直沉默的如意娘忽然拉了下丈夫的袖子。妇人瞧着一脸的疲态,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瞪着丈夫:“你还真想让妹妹嫁进王府?来之前咱们可是商量好的,如果袖儿嫁不进荣国公府,就接她回曹县,一辈子养在跟前。”
“行了!”
陈南淮大怒,重重地拍了下扶手,胸口登时渗出不少血。
“她是我妻子,还没和离呢,你们现在就开始盘算着把她嫁人,当我是死人吗?”
面对着纷纷攘攘的争吵,袁文清不禁冷笑,他端起白瓷杯,仰头喝尽,猛地站起来,将身上穿的灰布直裰解开,当着众人的面儿,撕开里子,取出缝在里面的一个厚厚布包。
“话都到这儿了,咱们索性挑明罢。”
袁文清将布包用牙撕开,将里头一摞厚厚的纸张悉数取出,放在桌上,那些纸看着有些年头了,上面的字迹也不同。
“先说谁好呢?”
袁文清从纸摞里挑出三十多张,在手里拍了拍,笑着看向梅濂,道:“今年左大人找到我家,说盈袖寻着了,当时出了世清的事,我爹又瘫了,我一时没法到洛阳寻妹妹。但我也没闲着,亲自去了趟丹阳县,梅大郎,你这么多年在县衙做事,并不是很干净,贿赂上官的证据,我收集到了。”
袁文清莞尔,接着道:“当年你偷走盈袖,杀了陈家的管事奴婢,将姑姑锁在地窖,你难道真以为没有人看见?我父亲为了找回盈袖,在曹县、桃溪乡反复走访,寻到看见你杀人的证人,口供就在我手里,而这些年,袁家一直养着那证人,他现在还活着呢。伪造户籍、杀人贿赂,都是重罪,梅大郎,你真要逼我闹出来?”
梅濂脸色变得很难看,明白了,袁文清这是有备而来啊。
“没完呢。”
袁文清看向如意娘,笑道:“承太子爷和羽林卫的帮忙,我这才知道尊夫人原来是侯门小姐,可当年应在流放路上的她,为何忽然不见了人影?押送他的护军也死得很惨,谁杀的?”
如意娘脸色发白,浑身都在发抖。
“还有一事。”
袁文清皱眉。
之前他去丹阳县,见到了梅濂二房妻子的父母,得知那二房夫人死的不明不白,开棺验尸后发现,是中毒而亡,若没猜错,就是如意娘了。
不过如意娘这么多年悉心教养盈袖,把丫头教的那样好,若把此事戳穿,似乎不太好。
袁文清将梅家的那摞纸放下,拿起更厚的一摞,看向陈砚松,笑道:“姑父,您身上的事更多,当年我还小,也在洛阳,亲眼目睹了您大哥全家葬身火海,都说是意外,真的么?小侄留了个心,收留了一个被火烧成残废的杀手,亦得了口供。”
“你当我怕?”
陈砚松狞笑了声。
“您自然不会怕。”
袁文清毫不畏惧:“可您如今站得太高了,这是踩着多少人的尸骨才爬上去的,我把这些东西交给您的仇家,或者王爷手里,那又是一番说法了。”
“你威胁我啊。”
陈砚松神情愉悦,端起茶抿了口,笑道:“你想给你姑姑报仇?还是给你爹出气?”
“都不是。”
袁文清莞尔一笑,拿起所有的证据,大步行到厅内的金炉前,也不顾炉子烫手,直接抓住打开,将纸张全都扔进去。
纸遇着炭火,瞬间燃着,黑色灰烬上下翻飞,如同美丽的蝴蝶。
“你…”
陈砚松怔住。
“姑父,小侄只有一个请求,带走盈袖。”
袁文清抱拳,躬身给陈砚松行了一礼,正色道:“过去的事,小侄不想再提,愿一笑泯恩仇。至于盈袖,小侄会悉心教养,也跟你保证,她若是愿意认您,袁家绝不拦着,但她若不认,您也不可以强迫。”
说到这儿,袁文清转身,看向满头冷汗的梅濂,沉声道:“梅大郎,你对盈袖有养育之恩,可也对姑姑有夺女之恨,你和陈家的事,我不掺和。我能保证的是,你过去的罪证,还有如意娘的身世,从此以后不会有人提起,但你得记住,从今日起,盈袖不再姓梅。”
“好!好!”
陈砚松连说了两个好字,看向袁文清,笑着拊掌赞叹,他早都知道袁文清不错,没想到,竟会有这样的智慧和气度。
女儿交到这样人手上,他没什么不放心的。
陈砚松挥挥手,让大管家陈泰将那张和离书拿来,取出自己的私印,盖了章,强迫儿子画押,紧接着让人将疯闹的儿子赶紧抬回去,他亲自将和离书交到袁文清手上,凑近男人,压低了声音,道:
“我还是不喜欢左良傅,以后劳烦你,给她寻个好夫婿。”
陈砚松顿了顿,无奈一笑 :“在她跟前多说我几句好话,我真的老了。”
说罢这话,陈砚松叹了口气,拧身离去。
“好,姑父。”
袁文清松了口气,将和离书折好,大步往出走,在出门的瞬间,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端坐在椅子上的梅濂,淡淡说了句:
“你是个有能力的人,我还挺敬佩你的,既然到了这个位子,就多为百姓做点好事。”
说罢这话,袁文清疾步走出陈府。
抬头看去,天色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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