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门口绊了一下又自个儿站稳,提了提裤腿跟进来。
柳五爷转过身来,蹲下替她把裤腿卷起来一截,又替她挽起袖子露出白嫩嫩的小手,道:“你若是怕了就拉着永安,看到什么跟我讲。”
九生望了他一眼,永安来牵她,她躲了开往柳五爷身边凑了凑。
这小丫头实在是个闷葫芦,跟他们这几日玉音已经混的熟了,偏她连一句话都未曾和苏伯永安讲过。
柳五爷便起身抖开袖子道:“那便牵着我的袖子吧。”
她忙伸手抓了住,抬头看柳五爷一眼,又伸了伸手在袖子里握住他的手指。
柳五爷愣了愣,终是任她握住,说了一声,“走吧。”
“五爷五爷。”永安挑灯过来,贱笑道:“小的也怕的紧,也让小的牵一牵吧……”
柳五爷一脚踹开,“少偷懒,头前走。”
“五爷我害怕……”永安委屈道。
九生忽然探出脑袋道:“这里什么都没有,你怕什么。”
这小丫头开口对他讲的第一句话就这般不尊敬,永安冲九生一板脸道:“小爷怕黑不行吗!”
柳五爷抬手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废话太多,还不快走!”
永安撇撇嘴,一边打灯往前走,一边酸酸楚楚的嘟囔,“五爷忒偏心,小的跟了您十年抵不过这小丫头几天,小的好伤心……”
上了抄手游廊,从北院一路走进去,廊下悬着个空鸟笼,廊外的院子里种着一些不知名的枯枝败藤。
黑漆漆的宅子里只听得到他们的脚步声,和永安喋喋不休的抱怨。
“忒偏心,好伤心……”
柳五爷听的烦了,喝道:“闭嘴永安。”
“啊?”永安诧异的回头,手中的风灯噗噗晃动,“什么闭嘴?”
柳五爷猛地止住脚步。
庭院之中,脚步声窸窸窣窣,鸟声低鸣,永安絮絮叨叨的声音绕在游廊上:“忒偏心,好伤心……偏心,伤心……”
永安手中风灯一抖,一把捂着嘴脸色惨白的看柳五爷,“爷……不是我说的……”
那游廊外又远远近近的传来,“闭嘴……”“不是我说的……”
“忒偏心,好伤心……”
柳五爷猛地回头,却只见庭中空空寂寂,没有半分人影,游廊下空鸟笼一摆一摆。
他却听到了鸟鸣声。
永安吓得手中风灯甩落,一声惊叫。
那庭中便似山中回音一般,尖叫声远远近近,重重复复。
“有鬼有鬼!”永安吓尿了,噗通一声跪在柳五爷脚边死命的抱着他。
那宅子中便四处想起,“有鬼有鬼……”
风灯滋啦一声灭了,庭中顿时一黑。
“鬼吃人了!”永安鬼嚎一般喊叫了起来,四面厢房,游廊,庭中便鬼嚎声四起,惊的人浑身发白毛汗。
“吃人了……吃人了……”
那脚步声,鸟鸣声,一句句惊叫,一句句,“伤心,偏心……”
似从四面而来,涌过来一般。
九生猛地抽出手,捂住耳朵蹲了下来。
风灯已灭,柳五爷看不清庭中景象,只觉得又黑又深,那夜里似藏着千百人,弯腰抱起九生,朝大门快步而去。
他一走,永安吓得屁滚尿流,手脚并用的跑出去。
待跑到大门外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泪鼻涕一把,两眼一翻的吓昏了过去。
柳五爷简直想将他重新丢回宅子里,没出息的玩意!
看了一眼黑洞洞的宅子,柳五爷抱着九生出了巷子,在巷子口租了一辆马车回客栈。
回去的路上,柳五爷缓出一口气,看九生渐好的神色,问道:“方才在宅子里你可看到了什么?”
九生坐在他腿边,抬头看他一眼,小心道:“看到很多,但灯灭了就没看清……”
“没看清?”柳五爷坐在角落里,大半的面孔都隐在阴影里使人看不清神色。
九生忙又看他一眼,低下头想了想道:“似乎有许多什么,我……没看清楚。”
“是没看清楚还是没敢看?”柳五爷问她。
九生心头一跳,觉着他似乎生气了,又想起还躺在宅门口的永安,便闷闷的不敢开口。
柳五爷便没再问。
一路上气氛闷的使人紧张。
好在八角胡同离客栈并不远,不多会儿便到了。
苏伯迎出来,付了车钱。
柳五爷跳下车,让苏伯抱了九生下车,便往客栈里去。
苏伯瞧了一眼车内,忙问:“五爷,永安呢?”
柳五爷头也不回的冷声道:“喂小鬼儿了,我从不养没用的废物。”
九生在苏伯怀里,不安的看了柳五爷一眼,只瞧他柳青的衫子,被玉音迎着上了楼。
苏伯抱她上楼,给她端了一碟果子,让她吃些果子早些睡觉,便匆匆去侍候柳五爷了。
九生坐在屋里半天,悄悄跳下榻,摸到柳五爷门外,扒着门缝往里瞧,只瞧见他在吩咐苏伯什么,玉音在旁边侍候他净手用茶,忙忙碌碌。
她想了想,转身下楼,在客栈前寻了一辆马车问:“去八角胡同,能记账吗?”
那车夫认得她是随柳五爷的,便让她上了马车。
不多会儿便到了那宅子前。
永安还躺在门口,脸上鼻涕眼泪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