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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啸夜风肆虐。
威耸高墙上,一排灿黄旗狂妄涌动。
朝秦驻地。
身着黄金铠甲的主将伫立在城楼之巅,静默瞭望着那一望无际的黑暗平原。
驻旗胜战后,阎崇并不给各国反应的机会,毫无预兆的再次开旗。
带着寥寥军队,接连着第二次进入忌域之地。至今数月,还无音讯。
各朝将领无一不日日监探阎崇动向,都道阎崇新帝被胜战冲昏了头,疯癫了神志。
新登帝位的女娃娃,毛都没长齐的黄口小儿。真把忌域之地当作了来去如常的闹场?
远处。
并不明晰的星火光点渐现。
朝秦主将眸眼一闪。
他手扶石栏,全神注视在暗夜中的那斑火光。
随着光点越现越多,蛇形一般延绵而出。
拢在光晕里的红色旗帜愈加扎眼。
“将军!”
探报的士兵奔来,他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扬声禀道:
“阎崇凯旋!不仅如此……他们还带回了大量玄晶矿石!”
自古往,詹南掘出第一批玄晶矿石,流通数百年。玄晶是整个大陆最为珍贵的晶石,价值连城。除各朝王室贵族珍藏,民间再难得见。
至此往后,也无人从那座洞窟里再带出些什么。
阎崇胜战而归,又一次带出了洞穴下的瑰宝。对各朝而言,这已然不是单单的驻旗胜战那么简单。
跟随其后焦急而至的银甲副将,紧着双拳,眉头深锁:
“那奴将到底是什么来头?!此番他又是毫发无损!这哪里是个人,他分明就是个怪物!”
那日驻旗胜战归途,阎崇将朝秦败旗送回朝秦驻地,朝秦主将第一次所见这位奴人将领。
怪物。
他真就似一个怪物。
非常人般的壮硕体魄,猛兽般的体格,连自己都要仰首才能对视的身量。
煞戾之气萦绕在他周身难驱难散,他就像从忌域之地而生的异兽。
忌域之地岂是一身蛮力就能跨横的?
他能全身而退绝非简单的一身气力。
他的身上,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
旁人都说阎崇没了神威将军陆遣,一落千丈已是定数。
阎崇帝乱了方寸竟命一个区区奴人为将,惹众朝耻笑。
然而就是这区区奴人,夺得驻旗之战众朝之首,探得忌域之地玄晶矿石。
阎崇未落千丈,还一举登巅。
忌域军归朝时。
满城庆贺,拥戴不绝。
从嗤之以鼻到惊撼诚服。
这是远胜了神威将军陆遣的惊世威名。再无人敢鄙夷忌域将军的奴人身份。
如今的秦蛮,再不似从前。
——
小满一身盛装,面色不安。
踟蹰着难以跨出一步。
今日忌域军封赏。
过去自己逃了又逃,但这一次,她不得不去。
三番拒见忌域将军,若是曾前,倒也只是不了了之。毕竟一个卑贱的奴人,无人会为他多言一句。
可今不同于往昔。
忌域将军名声大振,兵民拥护,朝臣敬畏,连他朝权者都高看他一分。
身为阎崇帝,小满已然不能有再拒见的理由。
起初她也坚信着师央的教导,奴人不过是些可怜人,与常人无异。在师央的抚慰下,她也不再惧怕奴人。
但他朝途谈军中传言一一落在了她的耳朵里,又让她镀上了一层又一层的恐惧。
传言,忌域将军身量过人,壮硕魁梧,如狰狞巨兽。
各朝都称他为怪物。
怪物。
小满最怕怪物。
到底是怎样相貌的人,才会被称之为怪物?
如此想着,她浑身一颤,心中又打起了退堂鼓。
“陛下,入朝的时辰要过了。”
伴在身侧的宫宣官也不知为何小满会露出这般神情。他屈着身轻声言道。
算了。
做噩梦就做噩梦吧,大不了让詹南客日日陪寝。
小满深深呼吸。
她抿了抿发干的嘴唇,挺直了腰杆,一鼓作气大步往朝殿的方向走去。
……
坐在王座之上的小满,以平静而庄重的姿态面对着百官,内心深处却是一片忐忑。她攥着自己发寒出汗的指尖,听着宫宣官的宣召,鼓足着勇气自若的目视前方。
身着玄色重甲的男子从殿门之外走来。
他的身量高过在场的所有人,惊人的体魄被重甲笼罩着,冠盔掩面,手戴如利爪般的护套,恍惚间,真就如一只巨阔猛兽。
这窒息的压迫感不禁让人屏息。仿佛他只要静默的站在那,所见之人都会心生畏惧。
秦蛮止步与朝堂中央。
', ' ')('他抬起双手,卸下了冠盔。
高束的长发如流般倾洒于身后。
眉宇舒展之下,小满睁大了双眼。
这哪里是什么可怖的怪物……
所现的并非是诡异的骇人面容——
那是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刚毅浓显的五官英气逼人。
小满见过不少俊美非凡的男子,精致无瑕,胜似天工。而眼前之人的英俊却全然不同。
他的长相充满着侵犯感,与之相匹配的壮硕体魄,掠人心神。
不由得会挑起人心绯念。
小满喉咙一滚,摘下了凝在秦蛮身上的视线。有些无措的对抗着逐渐生热的脸颊。
迟迟未行礼的秦蛮惹众人生疑。
他似惊愣在原地,忘却了动作。
愕然眸光显现出遮盖不住的热切,秦蛮近乎于无礼的直视着王座之上的少女帝王。
他那心持的妄念,刻烙的憧憬。她的身份,他有想过无数个可能。
富甲一方的商贾之女,高尊显贵的权贵之女。虽皆为他攀及不能的身份,但他还能打下赫赫战功,攒下所有的钱银。
他断不会用权势欺迫,他只是想在寻到她时,将能给的都捧给她,再剖出他的真心,问上一问:
你可愿与我相守?
他明明想过无数个可能。
却偏偏错漏了。
那一面之缘惹他惦念难舍的女子——
竟是当今帝王。
那是他根本触之不及的峻岭之巅,连一念之思都是他的罪过。
卑贱的奴人,怎能奢想泱泱阎崇最为尊贵的女人。
这场意想之外的重逢,击溃了他擅自堆迭的高塔。顷刻坍塌之下,震碎了他滚烫的炙热心脏。
——
夜已过半烛还未灭,将军府的庆功宴已是醉倒了一片。
上次带来的美酒,好在今日有了用武之地。
满桌狼藉。
大千抱着酒缸在宴桌上呼呼大睡,石头埋着脸呼噜震天。
主席座上正坐的秦蛮,还维存着一丝清醒。
他就这样空洞的静坐了许久,一动不动。
忽而,他撑扶着桌沿缓缓起身。
一旁的侍人想前来搀扶,却被他扬手一阻,退身了回去。
天悬月色朦胧。
秦蛮凝得失神。
他好似追月一般,目光牵着月影,一步一步毫无目的的走去。
他高举起手,若轻抚着圆月。
如抓取,如捧握,反反复复,落得一场虚空。
他从领间拿出贴身藏匿的一方纱帛,那被迭折得极为规整一丝不苟。
他视若珍宝的捧在手中,牵起一角,捋过边沿,将其展开。
他仰首朝天,凸显的喉结轻轻颤动。他将手中纱帛铺盖在面上,隐香入鼻,阵阵沁心。透过纱帛去看月的那双英眸,此时波光迭起,似悲似喜。
更似分崩离析前的抵死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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