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裳拉开行李箱拿出水壶,又拧开一瓶矿泉水倒进去。插好电,她才淡声开口:“其实昨天他就暗示过。”
江渔瞪大眼睛:“什么时候?”
“昨天不是发了条微信,说剧组人多,主演,主创和工作人员,住的地方都不一样。”
江渔慢慢“哦”出一声:“怪不得……那咱们这一档,目测在地平线下。”
倪裳笑了下:“地下可没有窗哦。”
江渔看向那扇四四方方的小窗户,轻哼:“你要求也太低了吧!”
倪裳扬睫,眼下的小红痣娇俏:“他们给的实在太多了。”
细密咕嘟声响起,水壶口腾出一道浅白热气。
倪裳拿起倒扣的两只玻璃杯,先用开水烫了一遍,又拧开一瓶矿泉水,和着开水兑出两杯温水来。
女孩腕间水色极佳的玉镯碰上玻璃杯,发出一声很细的悦耳轻响。
她不疾不徐端起水杯轻啜,品茗般优雅。
旗袍素丽,仪态娇。
江渔看着倪裳,恍惚只觉得这间小酒店都高级起来。
倪裳放下水杯,在心里默默算了一笔账:
两个月前,《玫瑰探》剧组突然找上门来,说要给女主定制旗袍。于是这个假期,她和奶奶手工缝制出十余条旗袍。三天前,剧组又发来补充合同,邀请她做剧组的服化顾问。
算下来,剧方为每条旗袍支付的费用,比她平时承接定制的工费高出一倍还多。
倪裳挺满意,唇角抿出细弧:“等到剧组给我们结算,不管是律师费还是后续花费,应该就都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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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了半天飞机,倪裳晚上睡很早,但睡得并不安稳。
半梦半醒之间,胸口憋闷得厉害,她以为自己起了高原反应,掀开被子才发现房里闷热异常。
旧空调坏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吹起了热风浊气,她前额和后颈都闷出一片薄汗。
倪裳关掉空调,光脚下床。丝缎睡袍在小腿间漾开,给白嫩脚面镀上一层柔润珠光。
四方小窗被推开,半透的纱帘顺风扬起,夜色也一起涌了进来。
凉爽拂面,倪裳漫长呼出一口气。
已经入秋了,她不想开着窗睡觉,只倚在窗边贪凉。等待睡意的同时,又顺手拿起床头的旗袍设计图稿。
过了不知道多久,外面轰然炸出一声巨响。
倪裳一惊,细肩带后的伶仃锁骨跟着止不住瑟缩。她下意识向外看,又被突如其来的亮光刺得睁不开眼。
窗外的声响更加密集,像野兽的咆哮与嘶吼——是引擎的轰鸣声。
倪裳睁开发酸的眼睛,终于看清面前的景象。
一排摩托车停在楼下,穿赛车服戴头盔的车手们蓄势待发,一道道车灯好似窥探黑夜的眼。
倪裳这才发现酒店后面还有条赛车道,不算宽阔的路面拧出一个歪斜的“8”,这一撮人就聚在曲线交汇的中点,除了几名车手,还有一群挥动小旗子和烟花棒的年轻男女。
引擎声夹杂男人的叫嚣和女人的娇笑,混合灯光和火光,气氛热烈,光怪离陆。
一人高高抬手挥了挥旗子,几辆摩托离弦箭一般嗖地飞了出去,轰鸣声和欢呼随之飙至顶点。
倪裳的视线跟随飞驰的车辆片刻,很快又转了回来。
一辆摩托停在原地没动。
车上的男人身形高大,红白色赛车服下的肩背特别宽阔,力量感十足。他两条长腿蹬着骑行靴,闲散搭在车边。
别的车手已经跑了半圈,这人居然还在原地戴手套。
戴好手套,他又曲起小臂动了动手腕,不紧不慢的姿态透出股懒痞劲儿。
放下手,男人猛地点了下脑袋,头盔上的护目镜啪地归位。流线锋利的摩托也如猛兽出笼一般,车头高高翘起,轰隆着快成一道虚影。
他速度惊人,伏低在车身上的腰背紧绷,猎豹般强劲,很快就赶上其余车手,来到弯道。
男人压着摩托向地面倾斜,从倪裳在二楼的角度看,他几乎是在侧躺着疾驰,一侧的膝盖和手肘都在赛道上摩擦出星点火花——这样不可思议的角度和速度,感觉马上就要摔出赛道了。
下一秒,他前面的两个车手连人带车摔飞出去。
围观的人群像嗅到血味的兽,兴奋嚎叫起来。
红白色车服的男人已经掠过一切,车轮像锐利的刀片一样杀过弯道,轻易赶超最前面的车手。
被超的黑衣车手企图内侧切进,却始终被前面的男人稳稳压着半头。
他向左,前面便堵住左,往右前面又压住右。
似挑衅,又像逗弄。
黑衣车手明显气急败坏,松开把手就去抓男人的刹车柄。
男人不躲反进,车身猛地倾斜碾向他——
黑衣车手闪避不及,失去平衡摔滚出赛道。
最前面的红白色车服骤然提速,压过终点线时,男人挺身站了起来,双手脱把,一手拇指从胸口向上划,朝刚爬起来的人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明晃晃的挑衅。
嚣张至极,又意气风发。
他停下车,被欢呼和口哨声包围。几个穿短裤露脐装的女孩挥起烟花棒,笑盈盈跑过去。
男人摘下头盔,露出干净利落的寸头,极短的发茬几乎贴着头皮。
这样的发型十分考验颜值,男人的面目隐在夜色中不清晰,但能看出型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