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帘一动,一身湖蓝色留仙裙的女子走下马车,她举手投足都带着一种江南独有的温婉。
李老夫人招呼她来到身前,对李萧寒介绍:“这是你表妹何凡静,三表舅家的。”
李萧寒什么也没说,只是冲她微微颔首示意。
在襄州这些年,何凡静没少听李老夫人念叨李萧寒,她也算了解一些,李萧寒不是个好相处的,今日一见果真如此,样貌出尘,却没有好脸色。
她也没有说话,学着李萧寒的模样点头示意,便就收回目光不再去看。
紧接着,车帘又是一动,一个长相与何凡静一模一样的女子出现在众人视野。
侯府之前得了李老夫人的信,说是要带表姑娘回来,众人以为只是一位,却没想今日出现了两个,且还是个双生的。
待她走到李老夫人身旁,众人才发觉,虽然长得一模一样,但两人的神韵不同,这位的鼻子尖上还多了一个痣,显得清丽俏皮。
李老夫人笑着牵过她的手,对李萧寒道:“这是凡柔,和凡静是双生子。”
何凡柔抬眼看到李萧寒,呼吸一滞,脸颊不由泛起一抹淡淡的绯红。
李萧寒如之前那样,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目光很快从她脸上移开。
长公主也一早候在了前厅,她向来在意体面,即便心里不快,表面的工夫还是愿意做的。
听到外面逐渐热闹起来,她也红着眼迎了上去。
两个表姑娘很懂规矩,从一开始就没有往人跟前凑,待进了屋,李老夫人招呼她们上前时,这才来到人前,冲上座的长公主行礼。
方才往里走时,长公主只顾着同李老夫人说话,并未注意到她们,这会儿看到了,心头的不快更甚。
这老家伙只是说要带了个表姑娘回来,却没想竟是带了对儿双生姐妹。
还真是小瞧她了。
长公主垂眸喝了几口茶,这才慢悠悠开口,“我听说,这几年老夫人在襄州时,是你们两个在身前伺候的,很是辛苦。”
赵嬷嬷将早就准备好的一个盒子拿到他们身前。
长公主笑着继续道:“你瞧,我这消息不灵通,只备了一份礼,待明日,我再补了给你们。”
她将消息不灵刻意说得重了几分,说完还破有深意地看了李老夫人一眼。
李老夫人离京这么多年来,府内的大小事宜却没有一桩她不知晓的。
李老夫人自然是知道长公主心里不快,她越是不快,她就越是高兴。
李老夫人全当没看见,笑着冲两个姑娘道:“还不快谢谢长公主。”
何凡静接过盒子,两人朝长公主行礼道谢。
李老夫人叫她们坐到跟前,忍不住开始夸赞。
“我去襄州时,这两孩子还不到十岁,那时舅母怕我整日里伤心,就叫这俩孩子日日陪着我……”
李老夫人这边越夸,长公主心头越不快,便刻意问道:“两个姑娘看着就是水灵,守规守距的,可是家中嫡出?”
这话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让李老夫人难看。
“他们是三房庶出,”李老夫人丝毫不避讳,反而还笑着道,“他们母族好本事,出了好多双生儿女,龙凤也有,热闹极了。”
她看了对面喝茶的李萧寒一眼,继续道:“可能是人老了,就闲不住,静不下,我这些年越发喜欢热闹,所以才待在襄州不愿回来呢。”
这话也算是戳了长公主肺管子,老侯爷在世时,李老夫人没少催他们,可两人那么些年就是没动静,又碍于长公主的身份,李老夫人不能往后院塞人,这才导致偌大的侯府,只有李萧寒这一个独子。
长公主脸色明显有些发沉,她拨着手中佛珠,语气也生硬了几分,“老夫人喜欢热闹便好,前两日我那侄女,就是莹盈郡主,她来咱们候府小住,我还怕您回来了嫌闹,那孩子性格活泼,也是个闲不住的。”
说着,她又去问何凡静,“你们姐妹可许了人家?”
又是明知故问,若真是许了人家,怎么会轻易被带到上京来。
李老夫人会心一笑,这么多年了,她这个儿媳妇还是没有变,没有谋略又沉不住气,得亏是有个好出身,不然定要吃大亏。
要说长公主能受人尊敬,不光是因为她的身份,更是因为她出生的那晚,原本暗沉漆黑的夜空,不知怎地忽然亮如白日。
那时钦天监预言,长公主的出生代表着大齐祥瑞昌隆,万年不衰。
正是因为这件事,长公主自打出生以来从未受过委屈,即便是在那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宫里,也没人敢将心思放在她的身上。
李老夫人可不信这个,天象奇观哪能是因某个人所致,就算真的是和某个人有关,这个人也不会是她家的儿媳妇。
李老夫人看着身旁两个小姑娘,笑着道:“我可舍不得让他们早早嫁出去,都留在我身边才是最好的。”
瞧,她那儿媳妇脸色更难看了。
李萧寒送李老夫人回了松兰院,两个姐妹知道老夫人有话同李萧寒说,便也不留着打扰,回了房中休息。
屋里一静下,李老夫人脸上的笑容便淡了,她一双老眼噙着泪,望着李萧寒许久不语。一看到李萧寒,她就忍不住想起了逝去的儿子。
李萧寒也知她为何而哭,他上前跪在祖母身前,握住那双经历岁月打磨而爬满褶皱的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