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原于赵嬷嬷也的确是个思虑周全,遇事不乱之人。
就拿现在而言,她几句劝解,长公主的神情便缓和不少,赵嬷嬷见势便继续劝道:“奴婢方才查验过,她身子干净,且天生哑疾,若是主子还有顾虑,”说到这儿,赵嬷嬷的语气忽地一变,“过了今晚,不喜便杀。”
林月芽湿润的睫毛猛然一颤,到底是没忍住,泪水无声无息地坠落在地板上。
长公主合上眼,手中佛珠快速拨动,念起佛经。
这便是同意了。
沐浴,梳妆,换衣,林月芽如同一个提线木偶,神情木然,没有半分生机。
她似乎彻底懵怔了,脑中只是一遍遍回放着赵嬷嬷的话。
“你这是几世修来的福气,若是做得好,好日子便在后头等你,若是做得不好,便不是嬷嬷吓你,你同你表姑姑便活不过今晚。”
赵嬷嬷将她带进云腾院,抬手在屋外抠了抠门,里面传来响动,等待的时候,赵嬷嬷回头看了眼林月芽,最后一次叮嘱她,“若想活命,便做你该做的。”
门被推开,一名佩刀侍卫从里面出来。
赵嬷嬷冲他颔首,“人带来了,长公主点过头的。”
既是长公主应允的,侍卫便让开身,将门打开。
就在这时,身后一直沉默的林月芽,忽地一下拉住赵嬷嬷的衣袖。
赵嬷嬷愣住,回头看她。
她没有说话,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那一双过分明亮的眼睛,让人看到时内心不由一动。
赵嬷嬷说不清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她只是一瞬的怔愣,便回过头,毅然决然地将那双冰凉的手推开。
“进去吧。”
三个字就像一把镰刀,将最后的那根稻草割断。
从门外走到屋内,不过三两步的距离,林月芽却觉得走了许久。
直到她彻底感觉不到深秋的寒风时,她才猛然回神。
她警惕地打量四周。
这是一间卧房,屋内陈设简单,却丝毫不影响它的贵气,可以说,这是林月芽此生进过最为奢华的卧房。
床帐内传来沉闷的咳嗽声,林月芽小手立刻攥紧衣裙。
她看了眼紫檀八角桌上的茶壶,立刻又收回目光。
咳嗽声越来越重,还伴夹杂着几声低哼,就像人在强忍病痛时发出的声音。
他一定很痛苦吧。
林月芽再次偷看了一眼茶壶。
“夏、夏河,药浴准备好了么……咳咳,”里面的男人吃力地唤道:“水,先拿水来……”
林月芽壮着胆子向前挪了一小步,便又立刻停下。
账内的人不断重复着要水,咳嗽声也愈加猛烈,在一声重重的喘息声后,血腥味从账内蔓延而来。
自从她哑了以后,她的耳朵和鼻子便变得较常人灵敏许多。
林月芽猛然一个激灵,赵嬷嬷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三两步跑到桌旁,提着茶壶向床榻走去。
在距离床榻仅剩一步的时候,一支手从里面缓缓伸出,那手指节分明,修长白皙,拇指上带着一个染了血迹的玉扳指。
那手一把抓住床帐,随着一阵咳嗽,床帐轰然落地。
林月芽见过李萧寒,是在两年前,那日她正在百花园清扫石子路,李萧寒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他径直从她身旁走过时,腰间玉佩的流苏忽然断了。
林月芽上前将流苏捡起,再抬头时,李萧寒已坐进凉亭。
那时她就不禁感叹,世间怎会有人生得如此好看。
她连忙将流苏捡起,小跑到凉亭里,俯身双手递给他。
“扔了。”李萧寒声音淡漠,听不出任何情绪。
林月芽没做停留,转身回去继续洒扫,待她做完活,准备离开时,李萧寒还坐在那里,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蓝天。
看来每个人都是有烦恼的,像那样尊贵的人也不例外。
“滚!”嘶哑低沉的声音惊得林月芽下意识向后退开一步。
“你是谁?”李萧寒此刻意识逐渐不清,他眯着眼想看清眼前之人,可怎么看,都是一个模糊的影子。
“滚出去,叫夏河进来……”李萧寒捂住心口,再一次猛烈地咳嗽起来。
林月芽眉梢蹙起,快走两步来到榻边,颤抖着递出茶壶。
李萧寒没有去接,盯着她发问:“谁派你来的?”
林月芽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嘴唇张了张,最终还是合上嘴,又将茶壶向前伸了伸。
李萧寒浑身燥热难耐,头脑似乎越发不能思考,他一把将茶壶夺来,用力之猛让面前的人一个晃身,摔在榻上。
茶水几口便被饮尽,李萧寒体内的燥热没有丝毫缓解,他隐约闻到一股幽兰的清香,这让他更加难受,“出去!”
林月芽咬着唇畔,从榻上爬起,她转身正要离开,忽然想到什么,又回过身去拿被褥上的茶壶。
她想问外面的人再要些水来。
可她的手还未碰到茶壶,胳膊便被一张大手紧紧握住,瘦弱的胳膊仿佛稍稍一用力,就会被折断。
“嘶!”林月芽吃痛蹙眉。
她没想到他竟烫到如此地步,隔着两层衣服,她都能感受到来自他掌中的灼热。
这份灼热甚至还在继续加温。
李萧寒手中的力道越来越大,林月芽终于承受不住,开始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