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前,顾亦徐想起那只受伤的鸟,过去一看,发现已经被程奕带走了。
阳台清理得干干净净,瓷砖铺就的地板一尘不染,显然被特意打扫过。
见到此景,顾亦徐原本笼罩层浅浅阴霾的心绪,瞬间松弛下来。她忽然觉得,家里多个人挺好的。
当然,那人得是程奕。
又会做饭又打扫卫生,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人还长得赏心悦目,是看一眼心情能好上一整天的那种。
顾亦徐慢慢想着,品出点宁适暖意。
她去学校上课,教室内空位比以往多出不少,估计台风天大家纷纷起了逃课的心思。然而,唯独一人是例外。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郑丹蕙今天竟没踩点到。
顾亦徐满脸惊异,郑丹蕙不禁得意说:“从今天开始,每次风管的课我都会提前到。”
顾亦徐想了想:“因为——这门课的老师?”
蕙蕙兴奋点头,星星眼痴迷状:“我真是太喜欢翟老师了,他第一次上课就点了我,茫茫人海中,一定是觉得我与众不同。”
顾亦徐扑哧,先笑为敬。
“笑什么!”
“你是起太早没睡醒,还是在做白日梦呢?”顾亦徐眼泪笑出来,“叫你平时少看点无脑偶像剧,现在好了,恋爱少女失智后还回得去吗?”
蕙蕙眼神意味深长,“我是在模拟演习,懂不懂。”
她给顾亦徐看平板上的word文档,“最近在尝试写小说,主角设定好了,是一个女大学生和她老师间的禁断师生恋。懵懂纯真的少女,遇上温文尔雅,博学多识的大学老师,他英年不婚,只为等待她的到来……”
“想想就很刺激有木有。”蕙蕙说着兴奋地直跺脚,桌子晃如地震。
顾亦徐扶桌,蕙蕙继续道:“我缺一个原型,挑来挑去,整个经院的男老师中只有翟老师符合。”
“你是不是忘了,翟老师有爱人,而且他提过自己有孩子,和我们一样在上大学。”
顾亦徐一阵见血,“他年纪足够当我们父辈,你确定这是禁忌恋,不是黄昏恋?”
郑丹蕙听着,似是为难:“好像有点奇怪。”
“系主任年轻。”
顾亦徐不厚道地指明说:“不妨改一下,性别互换。写个刚入大学的年轻男生,和禁欲冷淡教导主任的故事,肯定火。”
郑丹蕙直拍大腿:“好主意!不过——”
她笑,“我怕文没写完,就先被退学了。”
大学城高校内抵制师生恋,没人会明知故犯,何况在系主任头上动土,属实胆肥得很。
两人聊天嬉笑一阵,白海兰恰好经过。
她人长得文静,声音也斯文:“我看上证券分析的老师——”
蕙蕙不知那根筋没搭对:“上。”
白海兰愣了下,什么?
蕙蕙说:“不是看上了?就去追啊。”
顾亦徐一笑,解释打断:“她现在脑子里全是颜色,别理她。”
白海兰方才后知后觉,抿唇,郁闷地看了眼蕙蕙。
白海兰走后,郑丹蕙看着她背影,道:“说真的,你不觉得团支书好看许多吗?”
”就像……突然间张开了。“她勉强想了个比喻形容,“原本是花苞,小小的,不起眼,不经意舒展绽放。”
顾亦徐不能再赞同,又说:“你不要逗她。”
白海兰一看面子就薄,文雅乖巧。她俩开玩笑不带边际,可别“玷污”了一朵纯洁的小白花。
郑丹蕙煞有其事地记住了。
·
上了几天课,直到周三晚上,顾亦徐回到她爸妈住的家。
明天就是国庆假期,她当然想要陪陪父母。徐苓君看到女儿回家,很是高兴,难得亲自下厨做饭。她职务重、工作忙,顾亦徐小学五年级到初中的那几年,正是她最重要的晋升阶段;当时集团处于攻占海外市场份额的关键阶段,顾庆民一心投入到工作中。
机缘巧合,他们不约而同疏忽了对孩子的关注,顾亦徐每每回到家,都只有自己一个人,压力情绪无处排解,只能向她在击剑社认识的挚友倾诉。
然而,对方却为了赢得比赛,背叛这段友谊。
她举报顾亦徐赛前服用兴奋剂,导致顾亦徐被判出局。
误食大量的兴奋剂,与顾亦徐本身治疗时期使用的药物冲突,产生严重应激反应,交感神经过度兴奋,心率过快肌肉抽搐加剧。
……
以致,顾亦徐一出赛场,就被送进手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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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团渡过最后一道难关,年利润呈几何倍数增长。徐苓君顺利如愿成为省经济委员会主任,双方事业斐然,可看到女儿变成这样,若说心中不愧疚懊悔,那是假的。
他们原本对顾亦徐抱有极高期许,如今幻想无情破灭,人为制造的意外夺走了孩子健康,扼杀了她在击剑上的天赋。
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上,顾亦徐花了足足数年时间才走出来。
顾氏父母只能将所有希冀一一掐灭,相比培养位出色的接班人,健康更加重要。
然而,当顾亦徐拿出江宁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并告诉他们要搬出家里独立居住时,徐苓君第一反应是拒绝,可是稍加冷静,又知其实没有转圜余地。
——顾亦徐不是询问,是在通知:
一是通知考上了大学,二是通知出去独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