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看了范阁老一眼,不禁苦笑,皇后的娘家,真正的外戚尚未如何,她却要在朝中谋划自己的势力范围了。
是他小瞧了她,他一直就觉得她与众人都不同,只是没想到,她一个女子,眼界却是极宽,原来后宫并不是她的争夺之地,她还要在朝堂之上分一杯羹。
她有本事,竟利用之前温太傅的关系联络了曾经的党臣,范阁老要支持她,那么她是许了范阁老什么益处?范阁老是五位阁老中最没有根基的一个,他是寒士,妻族也只是农门,他才完完全全是靠的自己爬上这高位的。范阁老从来谨慎,如今他却选择了站在她一方,为的什么?
他撑着额头细想,蓦地哂笑一声,是为了将来的拥戴之功么?如今看来,她有孕果然不是一件小事,他的臣下都是耳听六路眼观八方,若是她诞下龙子,便是皇长子,且从他对她的宽任来看,在众臣眼里自然便是圣宠了,若站对了行伍,拥立她的皇长子也不是没有一争之力。
所有人都有自己的心思与算计,而算计的目标,无非是他身后的皇位罢了。
殿中众人哪里想到这一瞬的功夫,他们的圣上想了这许多,正惶惶不安时,听他开口问范阁老:“依你之见呢?”
范阁老显然是早有准备,跪地稽首道:“臣不敢妄言,只是阮将军此前光明正大前往戎羝境中,至今尚未回还,臣抖胆猜测,或许有变。”
萧宥手中握着一枚铜钱,是新铸出来的,刻着永明通宝四个篆书,他拿着铜钱轻扣在大案上,声音淡漠,听不出起伏,问范阁老身旁的李右丞道:“你也是这般看么?”
李右丞连忙应是,末了又添了一句,“阮将军在西北颇得军心,甚至有流言道西北军只知有阮将军,而不知有圣上。”
这话简直就是直指阮年叛乱了,殿中众人闻言无不是一震。
前朝末世时期的贾皇后没人不知,大约就是此时这样一种情形,贾皇后不受帝宠,其兄掌一方军士,石相在皇帝面前进谗言,当时说的就是这一句话:“当今天下只知贾将军,而不知有圣上。”皇帝大怒,废皇后,诛良将,而明贵妃彻底得势。
他们是想复前朝此路么?只是前朝末世皇帝乃不折不扣之昏君,在本朝想要如此,谈何容易。
萧宥不作声,过了半晌才笑了一笑,道:“朕不是前朝哀帝。”
西北距京路途遥远,快马加鞭也要四五日行程。大帐之中,温据捏着朝中旨意,笑道:“圣上果然不信。”
立在一侧的参军忙上前道:“右将军当如何?”
温据依然挂着笑意,他与濯盈虽是亲族,但其实在血缘上隔得甚远,可是偏偏他们二人看着却极相像,温温的笑容,万事成竹在胸一般。
他笑道:“如今圣上认为军中有内贼,命我细查,同时却又从甘肃调来三万兵马,另由人指派,明显便是不信任于我。”
那名参军急道:“从甘肃过来,即便是大将行程慢,只怕三五日也到了,到时再不能动手脚,此行便功亏一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