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一喜,以为自己的威胁起了效用,忙接着道:“王妃娘娘若硬要出城,兴许还会遇到危险,倒不如留在府里等王爷回来,到时什么不好说呢!”
明媚的春日静谧如昔,她见谢琳琅脸色淡淡,也不知是什么心思,不由得有些忐忑,过了半晌,只听谢琳琅静静道:“灭口罢。”说罢就转身走了。
池尉面无表情应了声是,在谢琳琅转身时,手起刀落,赵侧妃甚至还来不及惊叫出声。
谢琳琅自角门上了一辆毫不起眼的黑漆平头车,车上只坐着一个穿着青布衫,头戴折檐毡帽的驾辕僕役。马车外头瞧着普通至极,内里一应设备却是全科的很。车里铺了厚厚的毡毯,置了四个大引枕,又顾忌她有孕,马车行得极慢。
她始终记挂着赵侧妃那番话,若真的被太子堵在城门口,只怕便是凶多吉少,她欲马车快些行进,池尉与那僕役一同坐在车辕之上,只摇头不应。她知道这恐是萧慕的命令,他也不敢违抗。
谢琳琅始终惶惶,强迫自己静下心,听车轮辘辘前行。从王府到大城门,若打马疾行,用不上一个时辰就能走完,此番也不知是走了多久,透过帘幕缝隙凝目远眺,只见高高城门巍峨而立,城门下有着甲胄侍卫交叉巡视。
待马车缓缓走近,领头的侍卫便横刀走至马前,抬手高声喝止:“上头有令,今日任谁也不准出城!”
☆、第85章 变天
广渠门相较于其它几个城门更为简朴,单檐歇山顶,回廊绕上两个弯儿就能兜转一遍,平日里往来喧嚣,如今下了禁令,青瓦飞甍便显出几分阴冷来。方今京城警跸分派细致,内城九门由禁卫衙门执掌,而外城七门则是由五军都督府分派人员守门禁。萧慕与五军都督府并无过多交涉,现下又是非常时期,只怕城门难过。
此时听守城校尉一声高喝,池尉并未言声,倒是驾车的僕役立时露出一张笑脸来,道:“原来是刘校尉啊,咱们可是有交情的,上个月刘校尉亲娘办大寿我还去随了份子呢!对了,刘校尉的那个小娘子咱们也见过,细皮嫩肉的真是水灵得很,咱们瞧了谁不羡慕你的艳福?当场就有人流了哈喇子。如今瞧着刘校尉这龙精虎猛的,定是那小娘子伺候的服帖!”
他的声音并不十分大,因刘校尉就立在车前,故而听得清楚,其他几个城门小吏虽也有看向这边的,却不一定能听得真切。
刘校尉闻言立时就变了脸色,额上青筋突了几突,倒底没拔-出刀来。一瞬间心中已是几重思量。车辕上这两个人他确实自己并不认识,但是他也同样确定他们知道自己的底细,并且十分详尽。
冷汗霎时就流了下来。
那僕役还在轻言轻语的笑着道:“刘校尉莫不是想不起咱们来了的吧?咱们便给刘校尉提个醒儿,两个月前,在舳舻胡同,刘校尉可是风-流快-活得很,若是李大人知道他的外室被人扒-光了屁股,不知道还能不能这般提携你呢!”
刘校尉脑中顿时轰的一声,他果然知道!这件事若真露了出去,只怕他就活不成!
只是他也并不蠢,外城共有七门,可他们偏冲着这道城门来,显是预备着拿捏他。如今京中形势难料,严守城门又是太子亲下的钧令,若真放走了不该放的人,族灭也不过就是太子爷一句话的事儿!
他心中衡量轻重,转瞬间就垮了肩,拱拱手道:“还求这位爷体量一二,城门禁行是太子爷的令儿,我要是敢违命,太子爷还不立时就要了我的脑袋去!”眼睛珠子一转,讨情儿道:“咱们广渠门下了禁令,其它城门却是未必,两位爷不如绕到别的城门瞅瞅,兴许不费劲儿就过去了。”
那僕役听得这话儿就笑了,“刘校尉打量咱们是傻子呢,就你广渠门下了禁令,别的门都四敞大开?刘校尉是觉着咱们不敢将你那事儿说出来还是怎地?”也不再跟他啰嗦,立刻扬脖亮嗓儿吆喝一声,高声道:“舳舻胡同野鸳鸯,绿帽盖到京章上……”
刘校尉头皮一阵发麻,两腿一软,忙道:“别,别喊了!”生怕他再说下去,转身就命那几个小吏开城门。
那几个城门小吏你瞅瞅我,我瞧瞧你,心想反正是校尉的令儿,便是出了事也合该他担着!其中有一个却觉着不妥,大着胆子劝了劝,“这是太子爷的令儿,若出了事儿,只怕咱们都得没命!”
刘校尉此时也顾不上这些,放他们出城门会不会出事儿还两说着,此时若是被他们一嗓子喊出来,自己马上就要出事儿了!于是立刻唬着脸斥道:“胡乱下你奶奶的蛆!还不快开!”
几人被呲哒得一缩脖子,也不再耽搁,便去城门跟前儿正要合拔门栓,却见程佥事从城楼上下来,他两眼一瞪,一巴掌便将刘校尉扇出老远,叱道:“混开你娘的城门!这是太子爷下的令儿,想死也拣个好地方!城东就有棵歪脖子树,你去吊死了也省得累咱们连坐!”
刘校尉捂着半边脸,不敢吭声儿了,却拿两个眼睛哀告的看向车上那两人。
没承想会横生这么一枝节,池尉摸向身侧的软剑,那僕役忙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城门里还有驻兵,若真动了手,他们两个无妨,但要想将慕王妃安全护送出城几乎就是不可能。
程佥事立刀马前,道:“车上载的是什么人?因何故要出城?”
那僕役打着哈哈,“咱们是在舳舻胡同那家伺候的,因我大哥的老婆怀了身子,大奶奶便厚恩赏了咱们一年的假。咱们便想着趁大嫂子孕期还短,赶紧回老家去,要不等月份大了,想回也回不成了。求老爷赏个恩典,让咱们出这一趟罢!”
程佥事哼了一声,“若光听你说说就妥,咱们也就不必办差了!把吊着的帘子撩开,验明了再说!”回身一摆手,便有两个小吏过来要撩帘子。
谢琳琅在车厢里头听着,心头阵阵骤跳,碧桃青杏几个也十分紧张,将谢琳琅护在身后,就在觉得外头脚步声越来越近时,池尉稍转头,轻声道:“不必担心。”
如今时辰已近辰时七刻,谢琳琅一颗心提得高高的,终于听到一队快骑飒沓而来,马蹄声疾,快至跟前儿时,骤然一提缰绳,嘶鸣而立。马上之人一身长身甲,长眉入鬓,峥然道:“放行!”
程佥事凝目一望,立刻就笑了,“原来是卫统领,卫统领有话咱们不敢不遵,只是……外城是归咱们五城都督府执掌的,且又有太子爷的令儿,这……”便露出颇为难的样子。
卫长玉笑了笑,“程佥事禀公尽职,着实可敬。”说着从腰间摸出一块金牌来,扬手扔到程佥事手里,淡淡道:“不知万岁爷能否支使动程佥事呢?”
程佥事捧着那块金牌,吓得手一哆嗦,上面金灿灿的圣御二字像烫了他的手一般,忙将金牌奉还上去,道:“卫统领说这样的话,卑职真是万死难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