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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烁有个哥哥,不是亲生的,但他极其尊重以及崇拜,闭着眼能数出对方一百个优点。
只是最近,这个哥哥忽然变得有点烦。
“同学,方便加个微信吗?”
刚下课,迟烁就被一个女生拦住。妹子眉眼弯弯,短发利索,十分好看。
迟烁慌忙地看了看四周,又看着妹子,嘴巴开了合,合了开,硬是没搭腔。
以前对谈恋爱没兴趣,高中以后,许多同学都在谈,他也想谈,结果被高行知一句话抹杀在摇篮里——“高考前不能早恋。”
从小到大,高行知说话就是圣旨,因此,整个高中生涯他都没谈过恋爱。
“同学?”看着一脸挣扎的俊脸,短发女生收了笑,正准备搬出一套说辞圆场,视线突然一转,紧接着屏住呼吸。
“迟烁。”
声音从后响起,迟烁全身一激灵,连忙转身。
冷淡的眼神直达眼底。
“哥……”
迟烁的脸垮了,他就知道,每到这时候必有高行知。
高行知没有理他,将目光投向前方女生。
“啊,你们聊。”
女生连忙说了声,目光在对方冷峻的脸上忽闪忽闪。
高行知微微点了点头,拉着迟烁胳膊就走,脚步稳健迅速,不给多说一句话的机会。
迟烁有些生气,被拖着问他,“你故意的吧,什么时候来的,早不出现晚不出现,每次都是女生找我的时候出现!”
高行知没说话,松开手,率先下了楼梯。
迟烁迅速下了两台阶,和他并排挤在一起,继续控诉,“四次了哥!总共就那么几个女生,全被你搅黄了!”
说到后面,迟烁声音都高了几个分贝。
嗓门太大,楼梯上上下下的人都朝这边看。
高行知脚步一停,暼过去,“怪我?”
迟烁哽住,是,确实不能怪他,他只是恰巧出现,恰巧打断对话,只是每次都是恰巧!
高行知嗤了声,转回视线下楼。
迟烁见状更加憋屈,嘴巴合拢又张开,硬挤不出一句话。
要换别人他早骂了,可这是高行知,从小照顾他的高行知,打架打不过他出面,奶奶住院他照顾,甚至学校都是他选的,多大不满,对上高行知那张脸时都得消散。
迟烁无从发泄,跟着上了车,一路看着窗外憋气。
高知行脾气一直飘忽不定,以前不觉得烦,因为他很少干涉自己私事,但现在不一样,迟烁能强烈感觉到,高知行不希望他谈恋爱。
第一次察觉不对劲是在开学军训。
晚上结束后他和一群女生坐在操场聊得正起劲,高行知出现了,他一反常态,面带微笑和所有人打招呼,还主动加入聊天!
当晚,几个女生的目光变的慈爱起来,把他当成小叔子看!
起初迟烁大受打击,但没察觉哪里不对,直到第二次,第三次……只要身边有女生,高行知就会出现,以各种理由打断对话。
迟烁说他故意的,高行知不以为然,甚至还反问一句是希望他态度差点?迟烁没话说了,确实,都是朋友,他也不希望高行知像平时一样摆个臭脸。
因此,迟烁更郁闷。
他和高行知从小生活在一起,脾气早摸清楚了,要说高行知不是故意的,他打死不信。
但他想不明白,高行知为什么不让他搞对象?
迟烁还在思索,安静的车厢内冷不丁想起高行知的声音。
“你想当多久哑巴?”
迟烁回过神,才发现车停在了路边,他转过头,看着高行知一副冷冷的眼神,一股火又烧起来。
他瞪过去,“高行知,把话说明白了,为什么不让我接触女生!”
面对质问,高行知眼神未变,看着他,“你觉得呢?”
迟烁见他平静,刚升起气焰瞬间消了几分,“我哪知道!”
高行知没说话,只看着迟烁眼睛。迟烁心底一阵泛凉,莫名害怕起来。高行知一向是平静的,但这种深沉的眼神,他很少见过,记忆最深一次还是初中那次群架……后面高行知发了很大的火。
不是吧,又没惹他,要发火也是自己才对,他生什么气!
迟烁底气又足了,咳了两声,转过目光说,“我知道,现在还是得把注意力放学习上,但我都大学了,和女生聊聊天也不过分吧。你当哥哥的管得再宽,也不能插手我私生活吧?退一万步,要真遇到合适的,谈之前也会带给你看,你同意再说,你就放点心行不行!”
说完这一大堆话,空气陷入了凝固。
迟烁等了会,见还没有回应,他心底打起,鼓足了勇气回头看。
高行知这会没看他了,握着方向盘,目光对着挡风玻璃,根本看不清楚神情。
迟烁看着发怵,嘴巴不自觉张开,又不知道说什么。
又过了两秒,高行知才动了动
', ' ')('薄唇。
“迟烁,记住你刚才说的话。”
语气和平常一样没什么起伏,但听在迟烁耳朵里,就像一把即将落下的砍头刀。
完了,高行知记上仇了!
不等迟烁说话,高行知启动了车,开的依旧平稳,只是车速逐渐变快。
老房子靠近市中心,越近越堵,迟烁一直借机找话,高行知却不再应一句。
等到了家,高行知将车停在街边,径直进了胡同回屋,一个眼神都没给。
迟烁站在晾衣架旁边,看着紧闭木门,抓着头发,一阵烦躁。
橘猫从角落慢悠悠晃过来,闻了闻球鞋,脑袋又朝对面木门歪了歪,最后抬头对迟烁扯着嗓子叫了声。
这是奶奶散养的猫,换以往他会把猫抱起来,高行知去开门,他们会一起吃晚饭,陪奶奶说会话,他再回高行知家里玩电脑玩到天黑,六年来,只要他们一起回来就是这样,从未变过。
迟烁有些无所适从。
“小池回来了?”
老迈的声音隔着门传来,迟烁立刻转身,一步跨到门槛前开了门。
十月中旬不算冷,老人却已裹上厚厚的居家棉衣,头发灰白,脸上布着褶皱,唯有眼睛还是亮的。
“小池……”迟奶奶也有些怔然,下意识看向旁边,“行知呢?”
“回屋去了,好像有事。”迟烁应付一句扶着人进屋。他怕俩人闹矛盾影响到奶奶的心情,只能先不提。
一顿饭吃的心不在焉,房子本来就小,客厅餐厅厨房连在一起,整个空间只有安静的咀嚼声。
看着孙子耸拉的头,迟奶奶夹了块肉递过去,“月底就是行知生日了,奶奶到时候给你钱,你去替奶奶买份贵重的礼物。”
“不用!”迟烁立刻拒绝,放下筷子,“您别破费,我都给他买好了!”
奶奶目光和蔼,“不一样,你那份,是兄弟间的友谊,奶奶这份,是谢礼。”
迟烁懂了,没说话。
奶奶继续说:“要不是有行知在,你现在就是个没学上的小混球。记不记得六年级那会,我住院照顾不了你,邻居说你不上学,在家哭着吵着要找我,谁的话都不听,后来是行知来了,你才听话。”
“那会他也才十四,也要上学,请了假,每天陪着你,照顾你吃喝。再后来……你高二那年,奶奶进了医院,也是行知,请了假,和你轮流来照顾我。”
说到这迟奶奶也不禁感慨,叹了口气,“行知也是可怜孩子,明明那么优秀,父母却……”
迟烁心里难受起来,他爸赌,他妈跟人跑了,但他好歹有个奶奶。高行知不一样,他妈是想杀他,想拉着他跳楼!
一想到这,迟烁所有气都消了,对高行知只剩同情和愧疚。
奶奶眼眶里也生了泪,忍着哽咽,看着孙子语重心长地说:“行知他看着你出生,你们一起长大,多年的感情……比什么都重要。”
迟烁滚了滚喉咙,低下头,起了身,“我知道,我现在就去找他。”
奶奶又将他叫住,“把菜带过去。”
迟烁本来就一头热,听了话也来不及打包,直接找了个大碗,把菜都倒进去,抱着碗几步出了门,来到对面房子。
“高行知,开门!”
迟烁砰砰拍着门,扯着嗓子大喊。
另一边屋子的大爷探出头,乐呵呵八卦,“哟,和小高吵架了,难得啊。”
迟烁瞪过去,“吃饭了吗你就瞎八卦,就我俩这感情能吵架!?胡扯!”说完迟烁扭过头,又猛地用力一拍门,“姓高的,开门!再不开门我可踹了啊!”
话音刚落,门呼啦一声开了。
迟烁眼睛一亮,正要喊人,忽然又愣住,目光定在高行知身上。
才一会功夫,高行知已经换了身衣服,穿着休闲风衣和衬衫,头发也用发蜡整理一遍,还喷了香水,隔着距离都能闻到淡淡的木香。
“你干嘛去!”迟烁神情一变。
高行知微垂眼眸,睨着他,“私生活,关你什么事。”
迟烁像被噎住,一瞬间又气又后悔,紧忙又说:“我错了大哥,之前那些话通通不算,奶奶叫我送饭过来,你吃口呗。”
“没胃口。”
高行知淡淡说一句,越过他要走。
迟烁急了,一只手抓住他,瞪着他怒叫一声,“高行知!”
许是声音实在太大,高行知下意识脚步停了。
他垂下眸,又看眼瓷碗里的饭菜,拍落他的手,“放那吧,我回来吃。”
迟烁没有因此松气,见他真要走,又急了,“你到底干嘛去!”
高行知没再理会,自顾就往胡同外走。
迟烁左右一看,直接进屋,将碗往玄关一放就关了门,朝着高行知背影跑。
迟烁没想到目的地是酒吧。
他没去过酒吧,高行知不让,他就理所当然认为高行知也没去过酒吧。但没想
', ' ')('到,高行知不仅来过,还特别熟练的去了卡座,
他更没想到,卡座里还有别人!还是一个长头发的男人!
八点多,酒吧才刚开业没什么人,男人笑声不断灌进耳朵,特别刺耳。
卡座能坐下七八个人,自从入了座,简单介绍完名字,高行知和这个叫白月清的男人坐在一起,像老相识一样喝酒聊天。
作为一个男人,白月清不仅头发长,面容也酷似女人,长了双狐狸眼,对高行知也不客气,聊着聊着胳膊肘就搭上高行知肩膀。
迟烁坐远了点,抱臂看着他们亲密的样子,心底翻江倒海一样难受。
记忆里,高行知除了他,一直是一个人。哪怕后来上了大学,每次回来找他也都是一个人。
直到今天,迟烁才意识到高行知不是一个人,他也有朋友,也会和别人笑着聊天,不是之前那种虚伪的笑容,是出自朋友间真心的笑。
迟烁心里头酸,也忽然明白高行知为什么生气。
可想到这,迟烁又委屈起来,至少他交朋友从来没瞒着,而高行知呢,交了朋友,从没带他见过,他甚至都没见过高行知的同学!
迟烁开始愤愤不平,抱着臂,转过头不看他们。
也就是这会,白月清突然侧过身,看向迟烁,露出一个戏谑笑容。
“待这么久,我点的酒你弟弟一口不喝,不喜欢我?”
高行知侧过脸,扫了眼迟烁生硬脸,淡淡说:“他喝不了酒。”
就像父母对外人说孩子如何不行,高行知这句话给他盖棺定论,充满不屑。
迟烁心里头怒气冲到顶点,朝他冷笑声,“你怎么知道我喝不了。”
高行知神色平静,正欲说话,就被一声笑打断。
“把它喝了,我认你做哥。”
说话间,白月清将刚送来的鸡尾酒推到迟烁面前。
迟烁二话不说,拿起酒杯仰头就灌。
酒是喝过的,回回一杯倒,可他今天咽不下这口气,哪怕烂醉到街头上也要把它喝完。
铛的一声,迟烁把空酒杯放在桌上,一眼没看他们,起身就走。
高行知仍坐在原地,脸上看不出表情。
白月清手搭上沙发背,朝高行知笑得意味深长,“还不追?别我说不帮你。”
高行知注视着迟烁背影,“你想多了。”
白月清挑了挑眉,歪过身子靠过去,“你没那意思?那带他过来干嘛,纯气人?”说完他又眨了眨眼,像狡猾的狐狸怂恿说,“这么多年也没把人掰弯,不如学我,等上了床,做都做了,他还跑得了?”
高行知面色不变,“所以这么久过去,杨竟也只把你当做责任。”
白月清被戳到痛处,脸色倏忽变了,冷笑声,“你又好到哪去,等着吧,今晚你不上,以后他有了女朋友,只会离你越来越远,什么最重要的人,都是放屁!”
“不会。”
高行知笃定地吐出两个字,起身离开。
白月清看着他们背影,瞬间收敛了笑容,砰的一声将酒杯砸在地上。
出了酒吧,迟烁来不及为刚才壮举喊一声牛逼,手在兜里摸着手机。
草,这酒又烈又难喝!
他靠着墙,吹着沿江大道上的冷风,两眼发晕的寻找打车软件。
倏地一下,手机被抽走,抬头一看,高行知一副死人脸站在面前,还将手机揣到他自己兜里。
迟烁又给气笑了,“出来干嘛,不喝酒吗,继续喝啊!”
说完人就去夺手机。
高行知没给他机会,一只手搂过腰,抱住了他。
木香和酒香一下飘进鼻子,迟烁被熏得发懵,下意识将头靠上去,重重呼了口气。
路过的人投来异样的目光,迟烁没看见,迷蒙着眼,歪头冲高行知侧颈又猛吸两口,脸色颇为得意,“说话啊,出来干嘛,不跟你好朋友,继续玩……”
高行知眼神微动,自然而然用另一只手抱住他,放低了声音,“他不算朋友。”
迟烁听见了,他想反驳,又莫名开心,索性闭上眼,哼唧两声以示不满。
不怀好意和八卦的目光越来越多,高行知却笑了,微微勾了勾唇,揽着着人往停车的方向走。
迟烁迷迷糊糊上了车,习惯性靠着高行知,闻他身上的味道。
像妈妈,这么一想,迟烁又往怀里缩了缩。
代驾不自觉瞥了眼后视镜,看着抱在一起的男孩,神色异样。
高行知看见了,垂下眼眸,漫不经心用拇指摩挲着迟烁的脸。
他不像白月清,他从小明白,冲动解决不了问题,只有缜密规划才能达到目的,所以他编了张网,等着迟烁自己掉进来。
凝着熟睡的五官,高行知忽然又笑了,迟烁恐怕都忘了,很小的时候,是他自己说当哥哥的新娘。
胡同里的吵闹声叫醒了迟烁。
他头痛欲裂,眼睁开一条
', ' ')('缝,虚影里是高行知的侧脸。他知道,自己又抱着高行知睡着了。
迟烁不觉得尴尬,翻了个身改为趴着,懒洋洋地伸臂寻找手机。
小时候他怕打雷,只有高行知在才能睡着,一来二去,他们就经常睡一块。当然,他高中时也苦恼过,理性告诉他长大了就不能再这样,但他又舍不得,高行知身上有股味道,闻着就安心。
后来同桌知道了,笑他是死基佬,他不服,大骂同桌思想龌龊,又开始滔滔不绝讲起他和高行知。
他越说越清醒,是了,他和高行知什么关系?他们比亲兄弟还亲,一起挨过打,啃过馒头,高行知吃他家的饭,他穿高行知的衣服,他们用同一个澡堂,同一个桌子写作业,还是同一个奶奶照顾!
他们的感情是神圣的,不可取代的,除了奶奶,高行知就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人!这样的关系抱在一起睡睡怎么了?况且俩人清清白白什么都没做!
也因为这事,没人再笑他基佬,而是笑他赌鬼爸和跑路的妈。
想到这,迟烁不自觉低骂一声。
木板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高行知翻了个身,手臂搭上迟烁的背。
“起来!”迟烁推了他一把,声音嘶哑,但气势汹汹,回忆着昨晚的聊天质问,“你和那个长毛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认识的!你还帮他炒股,搞投资!你大爷的……”
高行知嫌吵,一只手捂住嘴巴,闭着眼懒洋洋说,“尽管大点声,把你奶奶吵醒最好。”
迟烁一惊,连忙又挣扎起来,呜呜的叫。
高行知说:“昨晚打过招呼了,你奶奶没担心。”
迟烁心底一松,扒开捂嘴的手,转过头看他。
高行知似乎还没睡醒,仍闭着眼,“去年,中间人介绍,白清月需要很多钱,手上有大笔资金,我正好有办法,合作关系。”
迟烁听完反而更烦躁,“谁介绍你们认识的,你哪来的办法,别当我傻!你们昨天说的那些项目,没人脉根本搞不了!”
源源不断的问题从心底生出来,迟烁心情又差起来。
高行知睁开眼,目光清醒,朝他似笑非笑。
迟烁拧住眉,“你笑什么,我问你话呢!”
高行知凑过去,深深盯住他的眼,“迟烁,你现在像个小媳妇。”
迟烁本来就因为他突然挨近愣住,再听这句话,表情倏然凝固,紧接着猛然坐起。
“你是不是有病!”迟烁撑着床板大骂。
高行知淡淡嗯了声,轻飘飘接话,“我全家都有病。”
迟烁一下有哽住,所有脏话堵在喉咙又咽回去。
他骂人不带妈,也不爱说人有病,尤其是对高行知。迟烁又怂了,靠墙挪了挪,压低嗓音,“对不起……”
高行知坐起来,见迟烁耸拉着眼皮,勾了勾唇,说:“你怪我不说,但你什么时候问过我?”
迟烁理所当然,“我不知道又怎么问!”
高行知又笑了声,眼神冷淡下来,翻身下床,“待会出门,后天早上回来接你。”
迟烁急问,“你又干嘛去!”
高行知走向房门,头也不回说“昨天你不是听到了吗。”
迟烁愣住,紧接着回想起他们聊天,好像今天要和长毛怪去个什么山庄见老板。迟烁张开嘴,又想问他为什么去两天,但想到高行知说他像小媳妇一下又止住话。
左右不是,迟烁干脆倒回床上翻身装睡,假装不在意。
高行知走了。
迟烁一直听着动静,他洗完澡,穿完衣服,甚至喷了香水走的,明明有这么多机会说话,高行知却一言不发的走了。
迟烁气闷,躺在床上,开始回忆起以前,他不信自己没问过。
想了好一会,还真发现自己问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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