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些隐晦而带着怪罪的眼神,楼景杭当然有所觉,甚至觉得如芒刺在背。
他能做到礼部尚书的位置,就绝不是个傻的,到此时已经完全明白,江予月之前表现出来的温婉也好,虚心也罢,只是让自己降低戒心的表象,她真正要做的就是一步一步引他说出那番话。
否则怎么等他话一落,就立即能用那样一套说辞挑起满朝文武对他的不满,真真是不愧为能从底层军妓爬上正妃位置的女人。
得亏月珍他已经打定主意不会送进八皇子府,否则月珍对上江予月,只怕一成胜算也无。
哪怕是自己,如今也被她三言两句逼得进退维谷,他若再继续声称八皇子府的生意应当尽归国库,江予月就会要求文武百官上交家资,自己必将得罪文武百官,以后在朝堂上必将被打压。
可若他退一步,承认自己一时口不择言,江予月也未必就肯就此收手,不再拿他这话柄说事。
一时间,楼景杭只觉百感交集,却喉头如灌铅,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吴皇坐在龙座上将下面每个人的表情都看得清楚,心里对江予月的聪明才智和心性又有了新的认识。
一个弱女子面对满朝文武的质问全然不惧,还能给朝臣设套一步步诱导对方说出自己想要的话,真真是不可小觑。
有这样一个贤内助在汐云身边,他很放心,汐云做事大开大合,江予月却细腻非常,两人也算互补,汐云自己找的这个媳妇倒是比原先董家那个好了不知多少倍。
反观他的臣子,满腹经纶的礼部尚书,竟被一女子三言两语逼到这种境地,实是丢人。
楼景杭环顾周围这些一起上奏的同僚,发现竟没有一个能接上江予月话的,他正踌躇不知该怎么办时,前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皇子与文武百官到底不同,皇家人受天下供奉,自当以天下为己任,二皇子府的家资虽不如八皇子府,但也愿意全数奉给国库,以解国库之忧。”贺潮华话说得坦荡无比,眼底却悄然闪过一丝算计。
如今看来,群臣弹劾这件事想要让老八他们栽个跟头怕是很悬,可就这么放过他们,他怎么心甘?想着自己上回被江予月敲诈的镖局和香膏铺子的份子,他就觉得肉痛。
江予月坑他的银钱,他不可能坑回来自己手里,充公给国库也好,八皇子府没了这一大笔收入,想必也是一次重创。
看着面上一副一心为公模样的贺潮华,江予月心里充满鄙夷,什么家资不如八皇子府,他明面上那点生意连来仪楼的手指头都比不上,真是亏他说得出口。
二皇子出言支持他的提议,对楼景杭来说无疑是意外之喜,无形中他的底气又足了一些。
“二皇子真不愧为皇子中年纪最长,竟舍得将全部家资交付国库,真是我等的楷模。”既然得了支持,没道理楼景杭还一言不发,肯定要捧一捧贺潮华。
言下之意,二皇子深明大义,堪为臣子典范,八皇子府有大笔财力却不见支援国库一二,可见其格局。
何人堪为臣子典范?除了吴皇就是太子,楼景杭捧贺潮华的时候,还不忘踩一脚贺潮风,不愧是久居朝堂的人真练就了一张刀一样的嘴。
“楼大人过誉,本宫不过尽些绵薄之力罢了。”贺潮华朝着楼景杭拱了拱手,很是谦虚的模样。
“哎~,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像二皇子这样无私的,二皇子当得起。”楼景杭也拱手道,脸上满是敬服。
江予月眼底闪过鄙夷,你俩互相恭维,却话里话外直指八皇子府,当谁听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