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沉宣哭笑不得,拇指轻轻抚摸他的眼角:“没有……你难道不记得了?”
萧池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记得了,断片了一样。”
季沉宣将人搂回怀里,心头仍是沉甸甸的,满是忧虑,连自己僵硬发冷的左臂都暂时忘却了。
“你的身体就是怎么回事?你自己清楚吗?”
萧池不明所以:“我身体挺好的啊……倒是你,怎么脸色这么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刚刚那个针……”
季沉宣抿紧褪去血色的唇,轻轻摇摇头,还想再问得详细些,手环突然发疯似的震动起来,他低头一看,是周桐。
“季总,你怎么样?!”
通讯投影露出一张惶恐的脸,周桐身后跟着柳冰还有一群便衣保镖,就在摄影馆外。
看到季沉宣和萧池共同出现在视频通讯里,周桐长长舒了口气。
季沉宣捂着左臂,微微颔首:“已经没事了,你们进来处理一下。”
片刻功夫,门口的电子锁被卸除,一群训练有素的保镖鱼贯而入,周桐和柳冰一路狂奔进来,亲眼见到两人毫发无损,才把一颗心放回肚子里。
“季总,这里有信号屏蔽装置,被我们拆除了,如果再联系不上您,我们就要冲进来了。”
季沉宣面上没有多余的神情,只淡淡嗯一声,吩咐他们善后。
眼看危机解除,他得以喘口气,胃里隐约的恶心感立刻开始作祟,手心冷汗湿得发腻。
萧池担忧地望着他,季沉宣强自压下不适,握紧他的手腕,递去一个安抚的眼神。
柳冰拉着萧池左看右看,好似他是一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所幸身上没有明显伤痕,他又嫌恶地瞥一眼倒在玻璃室的元凶,没好气地道:“这垃圾死没死?”
萧池迟疑地道:“我也没踹多重,应该还有气吧。”
“没死就好。”柳冰皱了皱眉,“你别管了,剩下交给我们,这件事,你必须摘出来,今后无论谁问起,你都要说不知道。”
黑沉的夜幕阴云蔽月,这场暴雨还未过去。
周桐已经报警,着手处理善后,萧池扶着季沉宣在保镖的护送下上了车,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敲打在车窗上,溅起无数粉碎的水滴。
不远处的小巷拐角,一盏路灯孤零零立在街头,昏暗的光线照出一个静默的人影,三十岁许的男人,脸上神情怪异,淡色的唇线抿得紧紧的,肌肉线条僵硬得如同大理石雕塑。
他戴着一副银框眼镜,穿着茶色风衣,手里的微型摄影仪安静地亮着红灯,手腕处,露出半截形状古怪的疤痕。
他手执一把黑伞,悄然无声地注视马路对面的摄影馆,目送萧池两人上车,直到车子穿过重重雨幕,消失在道路尽头,才缓缓转身离去。
※※※
黑色的飞行车在道路上疾驰,将两旁卫兵似的路灯飞快的甩在后面。
狭小而安静的空间里,萧池和季沉宣拥在一起,肩膀挨着胸膛,额头贴着脸颊,呼吸彼此交融。
仿佛一个钟头前的惊险只是一场噩梦,梦魇散去,他们还在对方的怀抱里,安稳如昔。
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疲惫和后怕便恍如汹涌的潮水,排山倒海般层叠压来。
季沉宣原本在同萧池说话,渐渐不出声了,把脑袋歪到萧池身上,紧跟着,是全身的重量。
“季沉宣?”萧池扭过头,见男人半闭着眼,捂着左臂,呼吸急促。
左臂——是他刚才被威胁着注射的地方!
萧池陡然一惊,难道那药打进去了?!
“季沉宣,醒醒!你怎么了?!你的医生呢?!”他紧紧将人抱在怀里,一摸额头,果然在发烫!
电光火石间,他想起季沉朗那恶毒的脸,他不知道注射器里究竟是什么药,越是未知,越是让他脊背发冷。
车窗外的霓虹灯照落进来,斜斜打在季沉宣侧脸上,随着飞驰的车子光影变幻,将那张苍白的脸映照得五彩斑斓,宛如一把燃烧至尽头的火,在释放最后的光彩。
他嘴唇嗫嚅着,呓语不停,眼皮下眼珠不断转动,萧池捧起他的脸,凑到他嘴边,轻声问:“你说什么?”
半昏半醒间,季沉宣的声音极轻:“不要……伤害他……萧池……”
脑海里猛地掀起一阵电闪雷鸣,巨大的嗡鸣在耳边轰隆作响,萧池像是宕机了一般,脑子里一瞬间的空白。
他迟钝地聚焦到季沉宣脸上,男人的眉心纠结在一起,神情是那样痛苦,可此时此刻,他心里记挂的,满满都是自己。
“季沉宣……季沉宣……我在这里啊……”萧池用力蹭着对方发烫的脸颊,那温度过于灼热,顺着皮肤传递过来,烫红了他的眼。
胸腔里的心脏在砰砰跳动,前所未有的激烈,像是要炸开,萧池觉得自己身上仿佛哪里空了一块,又被另一样东西填满。
他从未体会过这样的感觉,汹涌似火山爆发,又温柔如细水长流。
“我生病了吗?还是哪里坏掉了?”萧池茫然地抱着季沉宣,他发现男人在抖,他试图去拥抱,去安抚,然后发现不对,巍颤颤的其实是他。
眼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萧池下意识抹了一把,咸湿温热的,浸入了掌心,是泪。
它们一滴一滴落下来,像一串晶莹透亮的珍珠,止也止不住地滴落在季沉宣脸颊上。
恍惚间,他想起那天在海边,季沉宣说的话。
“喜欢你,比命还要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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