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的他在花丛中奔跑,骄阳如火,阳光下的花海美得炫目。
司徒站在花海的尽头向他展开双臂,他踌躇不安,却在那人温和的笑意下,撒开步伐奔向他的怀抱。梦里的司徒眼角眉梢尽是温柔,连脸部的线条也柔和圆滑,他宛如一只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
可是不知什麽时候,眼前的景象渐渐变了。
花海尽头失去了那个温柔笑著的男人,连脚下开得妖冶的花朵也大片大片地枯败凋零。落下的花瓣触到泥土,融化成红色的液体。目光可及的视野里,只剩一片绝望的殷红。漫涌著将他淹没。他张大了口,拼命挣扎却叫喊不出,四肢突然被束缚,血红液体淹过头顶,没顶的窒息和绝望包裹住周身,无形的力量拉扯著他,向深处沈没。
窒息感越来越清晰,婴宁蓦然一惊,终於从梦靥中解脱,睁开了眼。
手上的拶子已经被撤去,婴宁两只肿的骇人的手包裹了层层纱布,屋内一片黑暗,他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漠然无声。
无声地喘息,在安静的房间里轻轻晕开。婴宁一点点地用手肘撑起上身,双手伸到眼前,呆呆地看著被绑成粽子似的的双手。即便这样一动不动地举著,手指还是疼得厉害。十指连心,婴宁的脸色白得不似常人,倒似鬼魅。
门被推开,进来的小童看到坐起的婴宁,将手中的水盆放下,道:“你可算醒了,整整烧了三日了。”见他愣愣地盯著双手,便说道:“王爷请府里的御医看了,用了接骨续筋的良药,只要好好养著,不会留下病根。”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说道:“只是以後,怕不能再拿重物了。”
婴宁维持著原来的姿势,还是一言不发。
小童叹了口气,道:“你也想开点,拿滚茶倒在了端泽王爷身上,这样的处罚已经是轻的了。况且王爷还不计前嫌,破例允了御医诊治,若非如此,你这双手废了还在其次,恐怕连小命也丢了。”
婴宁依旧不说话,那小童复又摇摇头,似是恨其不知感恩。
手上的纱布被解下来,十指指节处红肿破烂,十根手指都变成了紫黑色,夹杂著一块一块的红色肿瘀,光是看著都觉得吓人。
小童洒了药粉上去,看他那动作和神情,仔细小心得紧,像对待什麽稀世珍宝一样。要是觉得婴宁抖得厉害了,就停下来,往伤口上轻轻吹口气,问他:“疼得厉害吗?”见婴宁还是那副死气沈沈的样子不说话,倒也不恼,接著说道:“这瓶是‘霜华露’,是顶好的御廷伤药,再用两天伤口就不会觉得疼了,不过这两天你还是得先忍忍。对了……小心别碰水,这药遇了水也就没效果了。”
婴宁总算抬头看了一眼替他换药的小童,伤後的他倚在床边,透著一股异样的病态和脆弱。嘴唇微微动了动,发出两个几不可闻的字:“谢谢。”说罢又垂了眼,那副样子,既不是痛苦哀嚎,也不像顾影自怜,就是浑身上下透出股死气,没来由的叫人心里堵得慌。
原本该是个雪样琉璃般的玉人儿,此番摧残折磨,却真是毁得彻底了。
小童替他收拾好伤口,似是不忍心再看他的惨状,於是又是轻叹一声,端了盆子出去。
婴宁心中苦涩抑郁,更多的却是凄惶和心灰意冷。所谓“雷霆雨露,俱是皇恩”,便是眼前这般情景了吧?或生活死,要打要罚,也只是在那人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