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听见对话声,抄手欣赏画作的清瘦男子转过身来。
瞧见走进门口的谢瑾白,未语先笑,主动上前,拱手打招呼道,“怀瑜兄,许久不见。近来无恙否?”
谢瑾白勾唇浅笑,“是磨之啊,还当真是,许久未见了。”
前尘,今朝。
隔了一辈子。
可不是许久未见了么。
朝廷最终决定招安,劝降扶风山的土匪,这在谢瑾白的意料之中。
倒是没想到,朝廷最后派的是余磨之他这位昔日同窗。
就是不知,是太后,国舅的主意,还是……小皇帝的主意。
对于这位前世亲手给自己递了毒酒之人,谢瑾白谈不上恨,甚至若不是前世余磨之告诉他棠儿之事,即便重生一回,他同棠儿也未必会有今日的发展。
如此说来,这位昔日同窗,倒算得是他同棠儿的媒人呐。
当然,要谢瑾白对这位“媒人”客客气气,自是也没这可能了。
谢瑾白态度轻慢,竟是连拱手回礼都不曾。
余琢脸上笑意微僵,心里头涌上些许懊恼,只恨自己方才为何不摆出钦差的架势,偏生为了要现显出自己的气度,做出昔日同窗的姿态。
余琢很快便又收拾好脸上的表情,重新绽开清风般的清朗笑容,“我来之前,还隐隐有些担心,怀瑜兄远离京师,来扶风县赴任,难免会有些不习惯。如今瞧着怀瑜兄的气色,面色清和,竟是比之在颍阳还要好上不少,倒是我此前多虑了,平白替你担心一场。”
前半句自然是假的,不过是句场面话,后半句却是真的。
这也是余琢困惑的地方。
监察御史虽只有八品,可大小是个京官,还是一个日日能够得见天颜的言官。
地方县令名义上虽是正七品,表面上看谢瑾白从一个八品的监察御史调任为七品的扶风县县令,看似升迁,实则同被贬流放没什么区别。
从一个京官,被贬到扶风县这么一个穷乡僻壤,还是盗匪横生的这么一个地方,按说,自小锦衣玉食,顺风顺水的谢监察应该郁郁寡欢才是。
为何这气色较之从前,不但丝毫不见任何郁郁之色,反而一副春风得意之貌?
谢瑾白笑了笑,“颍阳也好,扶风也好,不都是我东启国土,脚下踏的不都是我东启的土地?颍阳,扶风,在我眼里,并无任何区别,自然也就无所谓习惯不习惯之说。”
谢瑾白这话一出,余琢实在有些没法接了。
这忽悠谁呢,颍阳同扶风能没有区别?
要是只要脚下踏的都是东启的国土,在哪里做官都没有区别,为何地方官都要削尖了脑袋往颍阳挤?
实在是谢瑾白的语气太过平静,以至余琢一时间竟分辨不出他到底是当真这般认为,还拿平日里自我劝慰的说辞来说予他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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