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金瓶梅作者:[清]丁耀亢等
第17章
西门庆来到上房说:“日子也不远了,咱们也得商量娶媳妇之事几时起身好。”月娘说:“不过在十月初间。所有应用绸缎首饰倒都现成,不过多带银子,到那里缺什么买什么。我带了两个丫头去,叫谁跟着你们?”官人说:“进福儿先去了,再叫玳安、王经、进禄同去也就够了。雇上一顶大轿、两顶小轿,备上几匹马,用几个驮骡驮上铺盖、箱子就是了。”
正说着,玳安回说:“李知县差人送了两个长随来,还有手本在此。说这两个人很好。听见小官人不久上任,恐爹这里人少,送了来伏侍小官人的。”西门庆说:“很好。我正愁无人使呢!叫到书房里我瞧。”玳安应诺。
官人来到书房,见二人进来与官人磕了头。西门庆一看说:“你叫什么名字,多少岁了?”一个答应道:“小的叫李海,二十岁了。”又问那一个:“叫什么名字,多少岁了?”这个答应道:“小的叫杨安,二十一岁了。”官人他二人都是眉清目秀,伶俐聪明,满心欢喜。叫春鸿把小大官人叫了来。
不多时,孝哥到了书房。官人说:“此二人是县官送来伏侍你的,看看好不好?”孝哥一看说:“好!两个聪明人物,留下罢,到任上用的地方多,还怕不够使呢!”官人说:“既如此,我就道谢了。拿我的愚弟帖子给县令道费心收下了。赏来人四两银子。”玳安答应,拿了赏封,交了帖,回复去了。官人叫李海、杨安:“你二人先在学房听候差使。”又说:“先生也是要随任去的,把胡秀换出来随我使用。厨房里乏人,王经跟我回来叫他专管厨房买办日用,省的跟了我,他姐姐闹不过来。”二人答应往学房里换胡秀去了。
官人叫春鸿看历书。十月几日是出行吉日。春鸿答应,看了一会说:“初二日是极好的日子,星神也好,又宜出行。”官人说:“既然好,就定了初二日罢。”
正说着,文珮说:“六娘请爹说话。”西门庆出了书房,见珍珠儿在那里等着,说:“你娘叫我做什么?”丫环说:“请爹吃酒,买了好多的大螃蟹,蒸熟了,等着爹呢!”官人说:“又叫你娘费心。”于是跟着珍珠儿来到金宝楼上。冯金宝见了官人堆下笑来说:“无什么好的,今日买着了顶大的螃蟹,一斤才秤三个,又肥又大,蒸熟了,请爹吃酒。”官人说:“甚好,我正想它吃呢!”丫环放了桌子,摆上姜醋碟,放上两大盘热气腾腾大红螃蟹,官人说:“真好螃蟹,必是顶盖子的黄儿。”金宝斟上酒,叫珍珠儿也坐下,三人共饮。官人指着螃蟹说:“谁会掰腿儿,拿来我吃。”珍珠儿瞅了一眼说:“我们都不会,爹自己掰罢。”官人笑了说:“这小肉儿一句话不让,往我耍嘴。”金宝说:“也是你惯的他,怎么不敢往我说。”说着,笑着,大家掰开螃蟹吃了一回。
官人说:“小肉儿过来,坐下。咱爷儿俩个唱着喝。”珍珠儿撒娇撒痴,躺在怀里喝了一回。官人说:“到底是你唱的。”珍珠儿说:“爹爱听么?”官人拉着手说:“你唱的比别人唱的好,又会哄我。唱一句爱听一句。”珍珠儿抽了他一个斗子说:“那话我可不信,有你们楚姑娘唱的好么?别说我一个,就是十个也比不上他。”官人说:“云儿你听见了?这都是你教的。我要饶了你们就饶了蝎子。”金宝说:“瞎扯臊,我好意请你吃酒,又无招你,拿人家的屁股遮自己的脸,你们好的一口气儿噙到口里怕化了,顶在口怕吓了,还说人家说的不是!”官人说:“你护着他,我就不饶你!”于是不容分说,把二人拉到屋中。官人自己拿着壶斟酒喝,把二人急的了不得。西门庆装看不见,金宝上前夺下壶来,倒搬桨把珍珠儿压在底下。金宝说:“你眼看起身了,便宜了你也不知情。”两个人顶针绪麻,把官人闹的手脚不闲,饭也无吃,连上夜抖擞精神,施展平生武艺。自起更直至四鼓方睡。
话休饶舌。这日过了重阳节,西门庆在春娘楼上坐着与春孃说:“剩了二十几日,我们就要起身了。家中一切都交给你。我们至快也得个半月功夫。门当要谨慎,小心火烛,不可往哪里去。诸事留神。”春娘说:“何劳嘱咐,一切都有我呢!有什么难办的事?就只你们到得费心,比不得白出门子,到那里娶媳妇都要想到了。天冷了,多带皮衣服。路上凉,银子多带几两。”官人说:“我已都分派了,没什么难事。就只得先打了包,闲空儿都查点妥当,装了箱子,看临期忘了。”
正说了半截话,胡秀回话说:“亲家老爹差人请爹与小官人明日吃酒,叫爹早些过去。”官人说:“又叫亲家费心。告诉明日必去。”胡秀答应回复去了。
西门庆来到上房,通知了孝哥,吃了饭,在屏姐屋内歇了,一宿无话。
到了次日,父子梳洗已毕,冠戴整齐,骑了马,带着玳安、胡秀、进福、进禄往乔大户家吃酒去了。大户家摆席唱戏、整吃了一日酒,至晚回家。孝哥仍回上房。
官人来到蓝姐房中。秋桂接了衣冠。蓝姐说:“喝酒不喝?”官人说:“不喝了,我瞅瞅妞子想我不想?”芙蓉儿抱了二姐儿来,笑嘻嘻。官人抱在怀内搂着亲:“叫爹爹。”又学卖馍馍。西门庆喜之不尽。秋桂递上茶来,官人喝了。又与二姐儿,玩耍多会。天交二鼓,官人说:“歇了罢。”芙蓉儿抱去二姐儿。官人与蓝姐携手入房,上床安寝不题。
这日到了九月二十五日。月娘说:“日子近了。”叫小玉将头面首饰、绸缎布匹过礼之物都搬出来,又将官人、月娘、孝哥应用衣服、袍带、如意、牙笏、金绦、银两、零星事物共装了珮、刘包、周老、胡秀也来拜见了。小玉、天香拜别了众姊妹。玳安、王经、进禄也拜辞了孝哥,又与春娘、蓝妹、屏姐、黄姐金姐行了礼。众姊妹与官人、月娘、孝哥各递了三杯酒。洒泪而别、
官人说:“我们去了。”众人送到大门,只有聂先生带着李海、杨安在大门等候。还有乔大户、吴二舅、韩主管、来兴儿都来送行,官人都见礼,才上了马,带着月娘送孝哥上任去了。
将出城,到了永福寺,早有大户娘子、应二娘子、大妗子、二妗子、薛姑子、王姑子、李桂姐、吴银儿在那里等候。官人与孝哥下了马,月娘下了轿,众各递了三杯酒。官人说:“回来再谢,我们还要赶路呢!”言罢上了轿马,扬长去了。到了十里亭,又有贾守备、秋提刑、张团练、李知县、张二官、刘学官、谢希大、常时节、贲弟付、吴典恩、孙天化、祝实念、白赉光、吴道观、任医官、和尚道坚都在那里。官人与孝哥下了马,各递了三杯酒,让在亭子上坐席。官人说:“都领了,回来再谢。天气短,晚了赶不上宿头。”说罢上了马。孝哥也上了马。玳安在前引路,李海、杨安打前站,进禄、王经跟着轿子,后跟十数个驮子。官人、孝哥、聂先生三人并马而行。饥餐渴饮,晓行夜宿。看了些荒山冻水,野店村庄。虽也有趣,奈隆冬天气,寒风透体,山径奇曲,道路难行。
这日起的早,正走中间,前面一座大山,往还三十里上下,名长蛇岭。只见彤云密布,一阵凉风,鹅毛大片,飘下一天瑞雪。骡夫说:“不好,走不得了。山下有一个腰站,今日万不能过山,赶到那里宿了罢。”官人说:“怎么走不得?”骡夫说:“此山名长蛇岭,山路陡处极极多,顶着雪走,看不出路来。住了雪,山下都冻了,万不能行。只看天晴了,看清了道儿才走得呢!”官人说:“既如此,看了店住下罢。”说罢,往前奔走。
雪越发大了。好容易赶到腰站上,只有五座店,余者都是饭铺。王经、进禄问遍了,都有客商住的满满的,再无有房子。官人说:“这可怎了?”一阵寒风刮的站立不住。众人也无了主意。先生说:“这可了不得。若无有住处,我先活活冻死。性命休矣!”孝哥也冻的乱颤,叫玳安不拘那里找半间房子避避才好。玳安答应,去了半日,都不宿客,浑身都湿透了。
正在为难之际,只见南店里出来了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捆炭,低着头走。玳安上前说:“尊驾是住店的么?里面可有闲房无有?”那人抬头一看,见是玳安,玳安认出是进福,二人大笑。玳安说:“爹娘,小官人都来了,遇见了大雪,找了半天无有下处。你这里容得不下么?”进福说:“我住着两间房子。爹娘住了,咱们只可在火房里罢。”玳安说:“幸而遇见你了,不然就无处住了。跟我来,请爹娘下马要紧。”于是二人见官人,喜出望外。
进福引路,一齐进了店,在热炕上坐下。把小玉、天香儿都冻哭了。官人说:“你几时回来的?”进福说:“到了济南府,投了书,亲家老爹甚喜。赏了饭,见了两面,住了三天,就回来了。今日将过了山就遇见大雪才住下了。若不是碰见奴才再无有住处了。”官人甚喜,说:“福星高照,什么好不好,将就着住了罢。”这一来,毕竟后文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一回二优童任意纵横济南府婚成大礼
话说西门庆遇了大雪,在长蛇岭住了三日,好容易天晴了。骡夫说:“走得了,起程罢。”官人叫进福仍跟回去,夫妻父子带着从人过了山,至晚投窑,才会着了李海、杨安。
又行了几日,这日到了济南府的交界,早有历城县县丞带领衙役三班在驿站交界外迎接。递了手本,还有教官四衙也递了手本。西门庆下了马,大家见礼,一齐进了公馆。早有办差的伺候饭食、草料,不必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