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烟拉着她的手稍稍用力,将她拉回沙发上,放开手,语气很淡道:“她不得习惯这个?”
他开口说话时,一扫平日里平易近人的笑眯眯,语气里透着一丝丝冷漠。
“群里几百个同门,也不是每个人拜师完都能天天有手把手带着的待遇,”老烟不带笑意地勾了勾唇,“师父就这么一个,大家都的轮着用。”
“……”
指尖放在沙发扶手上弹了弹,姜南风又回头看了看卫枝,这会儿小姑娘自顾自走到一边去低头研究鞋子怎么穿去了。
她想了想,到底是没过去,重新坐稳了。
“那还不如不拜师。”姜南风说,“拜师就意味着被鸽子,还不如掏钱买痛快。”
“你掏钱也要看他要不要,没听见他刚才什么都没问,也不问上多久课也不问对方接不接受他的价格,只问对方什么水平?”老烟停顿了下,“你们是不在圈子里不知道,现在大家知道崇哥跑去教人推坡多惊讶。”
姜南风这就答不上来了。
远远望了眼她家的小可怜,这会儿放下鞋子去找能搭配头盔之类的玩意儿了,好歹没蹲在那偷偷掉眼泪。
她松了口气,换了个话题:“那鞋是挺好看的……你师父能给叽叽搞来,也算是精神补偿。”
此时老烟已经拿出一包烟,动作空档闻言,抽空抬眼扫了眼,说:“你想要吗?我也可以找人帮你弄来。”
语气轻描淡写,随口一说,仿佛这根本不算个事儿。
姜南风暼了他一眼:“说的那么轻松,不是说这鞋难找?”
“难找也能找到,”老烟说,“我跟帝都那几家大雪具店老板都熟,路子多,什么搞不到?”
“哦,”姜南风说,“难道你也有赞助啊?”
老烟闻言,正要挑开烟盒的指尖停顿了下,微微抬眼从烟盒边缘看向姜南风——大姐姐一脸散漫,手支着脑袋望着他,看着好像有点儿惊讶。
他抿了抿唇,突然嗤笑一声,脸上的稚气也收敛了一点:“当然。”
姜南风没来得及搭话。
“从张家口到长白山再到广州、成都、哈尔滨三大融创,你在雪道上随便抓个在跳平花的,问他认不认识老烟是谁——”
姜南风挑眉。
“但凡有一个人说不认识,头拧下来给你当凳子坐。”
他说这话的时候除了掩饰不住的骄傲,还有点叛逆。
总体来说,大约是傲慢。
眉眼轻挑的模样,倒是和之前在单崇面前那副听话小奶狗的乖巧完全不同。
姜南风呆愣了三秒,“呵”地笑出声来,轻飘飘地暼了他一眼:“小朋友。”
“……”
老烟叼着烟屁股愣了愣。
他都不记得上一次被人眯着眼叫“小朋友”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他在学校也很受欢迎,打球时候有学妹给他送水,喊他学长;
雪季来到崇礼,平时玩儿公园,人家喊他老烟,或者烟哥;
偶尔也给小姐姐们上课,喊法千奇百怪,“小哥哥”或者“教练”、听得最多的当然是“师父”……
只有眼前这个从推坡开始跟他学的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不喊他“师父”也不叫他“教练”,随口叫他“烟烟”。
现在换了个称呼,小朋友。
微微眯起眼,年轻大男生那张娃娃脸上终于露出了点玩味的表情……男女之间的电光火石大多数情况下并不需要多复杂的开端,他自认为身边的女性传达的情绪他都能准确接收,应当包括眼前正歪着头望着自己,唇角含着一抹笑的女人。
低沉哼笑一声,动了动唇,他正想说什么。
“——姜南风,你来看看这个头盔哪个颜色好看?”
不远处,同门小师妹的呼唤打碎了空气中短暂弥漫的玄妙气息。
……
三分钟后。
老烟靠在店门外吹冷风,抽烟。
店门里,卫枝拽着姜南风一块儿,顺便买了新的手套、护脸、头盔,店老板乐的合不拢嘴,看着单崇的眼神仿佛在看财神爷。
最后卫枝选头盔的时候,店老板还试图推荐专业内穿护具。
撅着屁股蹲在货架旁、正在认真对比到底是白色头盔比较仙女还是黑色头盔更百搭的小姑娘头也不回地摆摆手:“用不上,我有小乌龟。”
店老板:“那哪成啊!绿王八不是长久之计,等你以后开始学换刃了,那是三百六十度无缝地摔,王八护不住你,还得用内穿。”
卫枝想了想,放下头盔,歪了歪脑袋不假思索道:“那倒也是,我那只就已经被我坐坏掉了。”
小姑娘说话软趴趴的,又慢,出口的却是“我能一屁股坐死乌龟屁垫”这种血腥暴力的话。
店老板愣了愣,琢磨了下虽然卡通屁垫质量不咋地但是这年头能把它坐坏的也没几个……
一拍大腿他琢磨这干嘛,正想顺杆子往上爬讲一讲绿王八的不专业与不美观,这时候又听见小姑娘话锋一转,悠悠地说:“可是我还是喜欢我的小乌龟。”
店老板:“怎么着?背个王八造型可爱啊?”
“不是,”卫枝把黑色的头盔递到老板手里,点了点示意自己要这个,与此同时温吞吞道,“小乌龟是师父给的。”
店老板第一反应是“师父?那是什么登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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