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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东县在岐城,距离武京城需一日半的车程。
卿怜雪和燕征二人带着芳华遥信轻装简行,正式出发河东县。
卿怜雪此去一是为了妙三娘一案,二也可纠纠河东县不正的官风。
与妙三娘相爱的那位农夫曾状告到河东县的官府处,击鼓鸣冤。身为河东县县令却视而不见,恍若未闻,那农夫这才只能辗转到武京城,试图在最高的官府上鸣冤去。
芳华和遥信皆乘着马守卫在马车两侧,马车由雇佣的马夫驾驭,车内坐着燕征、卿怜雪二人。
路上多石子与泥坑,马车行得颠簸,坐在其间满世界都是摇摇晃晃的。
卿怜雪不想接近燕征所以主动坐远了些,结果这一颠簸难受,卿怜雪就被燕征拉着躺去了他腿上。
燕征习惯于这些泥泞路,倒是没什么情况,可卿怜雪却是止不住的晕,马车时不时要停下来给卿怜雪喘会儿气,本需一日半的车程也变为了两日。
武京城内都是石板路,这么远又崎岖的泥泞路他还是以往从江南到武京城的途中坐过。待到了河东县时,卿怜雪差些都要觉得自己不省人事了。
这次办案是暗查,不能明着来,否则就是给两大世家足够的警觉去毁尸灭迹,所以他们这次没有通知任何官员前来迎接。
马车停在了一座小宅院前,是卿怜雪提前安排芳华购置的。
燕征下了马车去扶卿怜雪,卿怜雪掀开帘布,面色都是苍白如霜的,见着燕征伸过来的手毫无力气的搭了上去,脚下却一个踉跄,燕征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抱在了怀里。
坐了两天马车,卿怜雪的状态越发不好了,脆弱的像易碎的瓷器。
他不适应这么逶迤的路,也实在是许久没坐这么远的马车,忍着没上吐下泻就已经不错了。
燕征一手掌着他腰际,一手掌着后脑勺,见卿怜雪当真是累的身心俱疲,总归是莫名起了心疼的情绪。
这处宅邸芳华应当熟悉些,燕征向芳华吩咐道:“芳华,先找间房给卿怜雪休息。”
卿怜雪精神不济,芳华也紧张,迅速带了燕征进去,找了间房。
河东的宅子不比武京城的丞相府,既不繁华也不亮堂,但宅外周围树木皆是一副盎然的景象,自然而和谐,宅中也是四处摆置着绿树盆栽。
算不上雅致,但也有个清静。
燕征抱着卿怜雪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见人困乏的紧,双目瞌闭,又轻手轻脚地给卿怜雪盖上薄被。
卿怜雪已然是睡熟了,燕征也本该出去,可安眠的人睡颜好看极了。
卿怜雪睡着的样子倒是很安静祥和,没有睁眼的那份傲视凌人的气势,凑近了可以听到浅浅而均匀的呼吸。
身子又弱,脾气却傲,性情也是阴晴不定,此前燕征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多少次有意无意之间给美人丞相平静的海面点上一把火。
燕征保护过很多人,国家或平民,人人皆脆弱易折,或软弱无用或刚坚不屈,但以这么一身弱骨而抗下千万重压的,燕征只见过卿怜雪。
他不知道卿怜雪厌恶他到什么地步,到了什么程度。
他一定会做的是把卿怜雪护在手里。
不管卿怜雪是易碎的瓷器也好,是长满了荆棘扎手的玫瑰也罢,哪怕浑身被刺得千疮百孔,他也会对卿怜雪好。
卿怜雪瞌目休眠,面上几缕不羁的细发滑在秀气的眉骨间,燕征采撷放至耳侧,起身出去了。
宅子里没有侍从,是卿怜雪之前让芳华联系人临时买下的住宅,一切都得自己来办。
芳华和遥信正打点和清扫着一切,燕征则取了自己和卿怜雪的行李,又回到房内放置好,笼统一共三人,却在来到河东县的当日彻彻底底的忙活打扫宅子耗费了一个上午。
伙房内生烟造作,芳华遥信二人你一嘴我一嘴地捣鼓着午膳。
“拿盐来啊!”
“这个吗?”
“这是糖啊!”芳华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一手叉着腰问,“你是不是这有毛病?你们将军府不吃饭的吗?!”
……
燕征实打实的忙活了个彻底,额间也淌了汗,浑身热,把深色的外衣退到了腰间束住,只余了件里衣袒露在外,手袖也被退到了手肘处,露出结实的手臂。
正在外劈了柴火,方便伙房里用,听着里面两个人斗嘴也觉得有趣,倒也不阻止。
燕征也不会做饭,但自认比起遥信来,起码能分清楚盐和糖。
香喷喷热乎的饭菜被摆到一早擦了个干净的餐桌上,香味四溢。
燕征正要去叫醒卿怜雪起来吃午膳,卿怜雪自己闻到香味就飘过来了,见到燕征的“热身”后的打扮调侃道:“不像个大将军。”
“你不喜欢么?我现在去换。”
燕征不是听不出来卿怜雪话里的调侃,但卿怜雪一向衣冠得体,以为卿怜雪觉得这幅模样不大好。
卿怜雪沉了口气,无语凝噎,最后说了句:“木头
', ' ')('。”连玩笑话也听不懂。
燕征自动认错,自然地牵着卿怜雪去餐桌上:“好好好,我是木头我是木头,芳华遥信菜也做好了,先去用膳。”
芳华和遥信饱腹过了,一人守着餐桌左右最边界一方的墙,坐在墙头。
餐桌上的菜也是专门给卿怜雪和燕征准备的,两人坐定开始吃,燕征却一副热心肠的模样不停给卿怜雪夹菜。
夹得全是荤菜。
开始卿怜雪还能忍,但是燕征丝毫没有收敛的迹象,一个劲的夹荤菜放到卿怜雪碗里,碗里装的都要溢出来。
卿怜雪忍无可忍,问:“有事?”
“嗯?你多吃点,太瘦了。”燕征筷子上还夹着肉要往卿怜雪碗里放,听到卿怜雪问,回了一句。
卿怜雪碗筷一放,瞪了燕征一眼,打算不吃了,瘪着嘴说:“我不喜欢吃这些。”
眼瞧着卿怜雪不满意准备罢食,燕征只能讪讪地把已经夹过去的菜又一个个取了回来,放到了自己碗里,又把只剩下饭的碗塞到卿怜雪手里。
这美人丞相挑食,是个坏毛病。
燕征想训又不能训,无奈叹了口气说:“我吃。”
“这菜从我碗里又到了你碗里,你倒不嫌。”卿怜雪好不容易终于端起了碗,小口小口吃着饭。
“你不嫌弃我就是好的,我哪还能嫌弃你。”
燕征一边的嘴角勾了起来,这有什么,只不过是放到了碗里又没被吃,就算被吃了。
他燕征也……也能吃下去!
“没个正经。”卿怜雪见他皱眉苦思着什么,有趣。
两人吃着午膳,宅门却被打开来,踱着步子来了一个与卿怜雪有着两分相似面貌的少年,面上带着和煦的笑,手执一柄青色折扇,穿着一身素衣,约莫十六七岁,头发却带着几分凌乱,不怎么修束。
芳华见那来人,跳下墙抱拳喊了句:“小主子。”
小……主子?
卿怜雪儿子?!
燕征嘴里还嚼着饭,差点没喷出来,连忙咽了下去,被震惊得咳嗽了几声。
被称作小主子的人看向芳华带着笑点了下头,先朝没看过来的卿怜雪喊了句“老师”,而后向燕征行礼:“在下任清流,参见燕将军。”
燕征用着锋锐的眼神的打量了一下任清流,听人自报名号姓任,不是姓卿,应当是自己猜想的多了。
任清流穿得朴素,头发也带着些蓬乱,样貌却生得俊俏,一眼瞧去只会觉得此人是个自在又悠闲的人。
燕征心有疑惑地嗯了一声,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对方。
“吃了么?”卿怜雪细嚼慢咽着饭菜,也没给来人任何目光,举筷夹着些素菜往嘴里送。
任清流行着弟子礼,说:“回老师,吃了。”
“去把人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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