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泽从厨房出来时，见原野低头若有所思的样子，便随手拣了一本书，闲坐在他对面看，并不出声打扰。
头一次没有许枫在旁边刷存在感，两人安静对坐。
这场面像是一下子回到了学生时代，教室里只剩两个男生在漫天红霞的窗前，占着同一张桌子安静写作业。
只有原野本人知道，作业上的字早就模糊不可见，注意里全被对面人的身影占据。余光里是他的衬衫衣角，耳朵里是他轻微平稳的呼吸声，心里、脑海里，全部都是他。
——这人曾经就是他梦境的全部。
高中时期的原野太羞怯胆小，作为一个默默无闻的书呆子，除了读书以外啥都不擅长，在同级生里总是形单影只。在学习与交际都一流的学长面前，他从未有主动搭话的勇气，更别说是展开追求。
一开始他只是把许泽当成偶像般憧憬着，后来这份感情慢慢变质，带着些许爱慕者般的钦羡。原野傻气地在心里单方面宣布自己恋爱了，在对方众多的追随者中献出了一份单相思。后来高三学生离校准备高考，他送了一份毕业礼物给许泽，同时决定把这无始无终的心意画上句号。
没有惊心动魄的校园恋爱情节，只有一份甚至不曾说出口的感情。及至十年后的不期而遇，原野才想明白。其实他的心态就像年轻人追偶像，即使对方不知道自己的存在，也想默默地喜欢他，支持他。如果能和他说说话，吃顿饭，就像是抽中与偶像互动的机会一样激动。
原野正想得出神，思绪忽然被许泽的声音扯回来，“原老师，你带着眼镜很像我一个中学同学。”
“是、是吗？”听到许泽的话，他心跳漏了一拍，但很快就镇定下来。
原野从小有远视，认真做事情就会带上眼镜。许泽在学校时身边全是才貌双绝的优等生，怎么会记得他一个小人物。大概是真的有个人长得跟自己有点像。
许泽像是想到什么愉快的回忆，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他是我的学弟，特别容易害羞，还不敢看着别人的眼睛说话。”
“但其实他的眼睛长得很好，看什么东西都能透出认真温柔的表情。”他顿了顿，“就是有件事情让我挺困惑的。”
“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躲着我，所以直到毕业我跟他都没说上一句话。中学聚会我尝试过打听他的消息，但那时候他也毕业了，学校里认识他的人不多，一直没等到他的消息。为此我可后悔了很久，为什么当初不再主动点，为什么不再早点去找他。”
许泽专注的目光从未从他身上挪开过，原老师被他看得心虚，肾上腺素狂飙——学弟，戴眼镜，特别害羞，躲着他，没说过一句话。
这，这该不会真的在说自己吧？
许枫正好洗完澡从浴室走出来，小火箭似的冲到原野怀里，“原老师你闻闻，小枫现在是不是香喷喷哒！”
原野笑着揉揉他脑袋，“嗯，很香呢。”
许泽眼看他滴着水的头发要把原野的衬衫蹭湿，过去把狗皮膏药扯出来。
“好了，快去把头发吹干。今晚早点休息，明早还得去你妈妈那儿，不然你又起不来。”许泽一路应付着许枫，把他哄到房间去。
原野心里没由来地惆然若失，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突然听到有关他妻子的事情，心里还是有点莫名的情绪。他甩甩脑袋，把这不该有的感情甩开。
见许泽出来时，原野率先便起身，“我也该回去了。再不走就赶不上末班车了。”
许泽一直送他到门口，靠在墙壁看他在玄关穿鞋时，突然发话，“其实我和小枫妈妈——”
原野却像是被戳中软肋一般，下意识地打断他，“今晚这顿饭谢谢你。这段时间和小枫也相处得非常愉快。要是在学习上有任何问题，可以随时联系我。”
“时间不早了，不打扰你们休息了。”
许泽看得出他不愿多谈的态度，也不好再强行继续刚才未完的话。两人在玄关处有几秒的沉默，最后他释然一笑，“嗯，那我也不远送了，免得耽误你时间。”
原野这才蓦然想起再不走就真要打车回去了，他正要说再见，又想到以后再见的机会渺茫，最后只点了点头，三步并作两步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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