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大了,还要人陪着睡觉?”岑溪说。
“你不愿意?”她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岑溪发现,只要被她用这种目光注视,他就说不出反对的话来。
追根究底,他从她眼中看出了希望,而他,舍不得她失望。
“我怎么会不愿意?”岑溪笑道。
岑溪换上睡衣后在床的另一边躺下,两人中间还隔着一个人的距离,岑念的手刚刚伸到中间,他就心有灵犀地握住了她伸出的手。
十指相扣的两手填补了中间那宛如银河的不可跨越的距离,岑念满足地不再动弹了。
这是她第一次和人同睡在一张床上,还是和一个男人,他们近在咫尺,她却丝毫没有紧张和抗拒的感觉,反而感到十分安心。
他沉静温柔的目光,他掌心传来的温度,萦绕在这间房里特属于他的寂寥香气,都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岑念慢慢合上双眼。
岑溪轻轻握紧她的手,也闭上了眼。
上一代的恩怨里,没有谁完全无辜,他明白,作为一个第三者,他没有资格置喙岑筠连和林茵之间的感情,这场没有硝烟却鲜血淋漓的战争里,没有赢家。
父亲看不见母亲藏在深深夜里的哭泣,母亲看不见父亲藏在风流外表下的卑微讨好,就像他们也看不见躺在床上束手无策看着母亲落泪的他,也看不见母亲去世后父亲天天烂醉如泥,一个人在奢华空旷的家里自生自灭的他。
父母不是真爱,他更不是爱的结晶。
他只是一个无人看见的意外。
他懂事得太早,很多不该那时候明白的事也全都明白,他把自己的空间压缩得太小太小,对父母的安排和命令百依百顺,从不让他们费心。
他那时候什么都懂,却偏偏不懂,人一旦习惯了不费心,就会把不费心的日子当做理所当然。
“小溪很听话。”
“小溪很懂事。”
“小溪很聪慧。”
他越是扮演着让人放心的小孩,他的茫然无措、悲伤害怕就越是无人注意。
世人都说他含着金汤匙出生,只有他知道,这汤匙有多苦涩。
每当午夜梦回,他梦到最多的就是亲人的离去,无论是他真正的妹妹,还是他的母亲,她们走的时候都是血淋淋一身。
他忘不了。
即使近二十年的光阴浸润过了,那些带着鲜血的回忆依然在他脑海中反复播放。
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怪父母之中的任何一人,他们把自认为最好的东西全留给了他。
虽然,这并非他真正需要的东西。
他只是忍不住会在心中祈求,看看他吧。
他也会难过啊。
岑溪睁开眼,强行让自己从过去的回忆中抽离,眼前是少女安稳的睡颜,她有着令人惊艳的容颜,但对岑溪来说,她的皮囊和其他皮囊没有根本区别,真正打动他的,是她纯粹干净的灵魂。
她一往无前的勇气和自信,她拥有出类拔萃的个人能力却依然能体恤弱者的那份温柔,她比钻石更闪亮,比绸缎更光洁柔软的灵魂,才是在那场雨夜中撬动他心防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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