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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漠漠的小学生活过得也是平平淡淡,每天学习,吃饭,睡觉,因为成绩不错,而且平时也不惹事,班主任也没有太多关注漠漠的心理问题,秦肃声虽然找班主任谈过这个问题,但班主任也只是对于兄妹俩的那段经历表示同情,并给予了安慰,毕竟那时候的秦肃声自己都是个未成年,班主任一个人管五十多个孩子,真的忙不过来,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应付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
如今这个第一次做班主任的人,站在他面前,跟他说,这是他应该做的,秦肃声的心口又一次被池乔开了一枪。
“其实,漠漠这个病要从我父母离世说起,那时候我父母出车祸突然离世,漠漠当时保住了一条命,她当时亲身经历了那场车祸,我那时候上初中,和漠漠现在一样大,父母的突然离世,要说对我一点影响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那段时间漠漠在医院住院,我想查出我父母车祸的原因,跑里跑外,很少去医院看她,医院的护士姐姐看漠漠可爱,就轮班的陪她玩,我当时觉得,漠漠其实也挺好的,虽然住了一段时间的医院,但是身体没什么大碍。”
这段往事,尘封了太久,可是他始终没有办法放下,他不认为自己的父母是死于意外,可是当时的他不过也是个孩子,他要怎么做呢?
“所以,你之前说你不喜欢开车,是因为父母的车祸?”
“嗯?”
池乔的关注点...在我?
昨天坐地铁去吃完饭的时候,秦肃声只是提了一嘴,没想到池乔就记住了。
“算是吧...”
其实不只是这样,如果真的只是因为一场车祸,公安给出的证据,结果,他就不会坚持十年了,自然是还有一些不得已的原因了。
只不过这些,都和这个不相干的老师,没什么关系。
“后来漠漠出院后,因为我也要上学,就把她送到了幼儿园,漠漠其实小时候挺挑食的,特别爱吃甜的,但是在幼儿园的时候,老师是不允许小孩子挑食的,盛好的饭必须要吃干净,如果没吃干净,就要受到老师的惩罚。”
他习惯性的从兜里拿了支烟,金黄色的黄鹤楼,多少钱记不清了,反正不是什么便宜货。
“介意吗?”秦肃声把烟盒向池乔递了一下,被池乔拒绝了,“我不会,你请便。”
秦肃声很少抽烟,没烟瘾,兜里揣着烟是因为有的时候办案需要和人套近乎,男人之间,递根烟方便交流。点了烟,但是秦肃声也没有抽,只是夹在手里,看着这支烟,渐渐地燃烧,化成一点烟灰。
“上幼儿园之后我发现漠漠挑食的毛病就改好了,回家吃饭每次都把饭菜全都吃完,我当时还觉得这个老师还挺厉害的。只不过后来过了很久我才知道,当时的那个老师有恋童癖,小孩子都挑食,这个老师就专挑长得好看的小孩子教育,借口他们挑食,带到办公室实施侵害。幼儿园的小孩子哪懂这些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知道如果剩饭就会被老师带到办公室里脱|光衣服。后来还是被家长发现给告了,等我知道的这件事的时候,那个老师已经被关进去了。”
有些事情,不提,不代表忘了,关于漠漠的那些事,他这辈子都忘不掉,就像漠漠,会在意他脚踝上小小的疤,他也对漠漠的这些事情,恐怕也是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坦然的。
“那时候起,我才发现漠漠不对劲,漠漠以前从幼儿园回家都会和我说今天和这个小朋友玩了什么,明天约了谁要一起过家家,她觉得班里面谁最好看,谁最帅,后来,她只会和我说今天老师教她们上了体育课,生理课,再后来她就干脆什么都不说了。其实那个时候漠漠是在向我求助吧,可我没听到。”
秦肃声的语气尽可能的让自己平淡一些,尽可能的表现的漫不经心,他本就不是一个愿意示弱的人,更不想在池乔面前在表现出任何的脆弱与无力。
他还想继续往下说,池乔却伸手把他手里的烟拿走了,在窗台的花盆里掐灭了,扔到了垃圾桶里。
这根烟,他自己都忘了,眼看着就要烧到手指了。
他习惯在思考或者在烦闷的时候点上一支烟,那是他的一点习惯,但是总是会忘,经常是烟烧到头了,然后烫到了自己。其实烫到他也不会有什么的,他手上的枪茧那么厚,烫一下都感觉不到疼了。
他一直没有去看池乔的表情,他怕,他不想看见和别人一样的同情,怜悯出现在池乔的脸上。
这个人他真的很喜欢,喜欢到不敢把他拉进自己世界的那种喜欢。
“这不能全怪你,你当时也没成熟到什么都懂的年纪,别太自责了,她的童年可能不幸福,但你给了她足够的爱和耐心。”
池乔的语气很温柔,发白的指尖从椅子下拿出来,拍了拍他,他一直不敢看的眼睛,此刻正在看向他,眼神里,不是同情和怜悯,是关心,是痛苦......那个眼神里,好像池乔能感觉到他此刻的心情一样。
这个世界上哪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啊,这世上的人都自顾不暇。这些事,他十二岁的时候就懂
', ' ')('了,可是池乔像是阳光一般,温暖,和煦,他的生活不算安稳,可是这样的池乔,让他那么焦躁不安的心,总是能很快安静下来。
心动是很难的,但是心动过后,还能让人心安的人,就更难了。
“我后来发现漠漠患病后,就带着她去看医生,医生和我分析了漠漠开始产生自闭的时间,应该是在发生车祸的那段时间,就是住院的时候,我刚知道的时候挺困惑的,我一直以为那段时间漠漠有护士姐姐照顾着,过得也还不错,怎么会产生自闭。大夫跟我说,当时漠漠刚刚经历了重大事故,父母丧生,我是她唯一的亲人,也是她唯一熟悉的人,可我却因为一心要查明真相很少去看她,她以为我把她委托给了医院里的护士,我不打算要她了,她以为我觉得她跟着我碍事。而且后来,我更是,亲手把她扔进了那个幼儿园,那个时候,她应该很绝望吧,她应该恨透了我吧。其实我当时确实有觉得我带着她挺麻烦的,但是我从来也没想过放弃她。”
对于经历过了这一切的秦肃声来说,这些往事就像是看过的书,偶尔在必要或者不必要的时候都会拿出来翻一翻,但是,再翻起来的时候,可能已经没有第一遍看的时候的那种感觉,但是每次在翻开的时候,总会有当时注意不到的地方被他发现,再回想的时候总能想起来很多细节。可他没有想到的是关于漠漠这本书,他不管过了多久再去翻开,都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用一段又一段的话,去和池乔说了关于漠漠的这些事,十年的时间,被他这样的压缩下来,可是就算再怎么轻描淡写,他都是痛苦的,那颗心,还是会自责,会难过。
池乔是怎样的?听到这样的故事,或许和很多人一样,都是同情的,都是悲悯的,都是在咒骂那个犯人的。
“她没有恨过你,她一直都很在意你,就像你之前说的,她会主动和我接触,是因为我们脚踝上同一个位置,有同样的疤,你的疤是漠漠造成的,她当时在哭在闹,可看见你受伤的时候,还是关心你的,她如果恨你,她一定会躲我远远的,不会主动接触我。”
没有堂而皇之的安慰,没有理所应当的同情,池乔一直照顾的,是他和漠漠的感受,或许这就是池乔吧。他所站的立场是和所有人都不同的,他是旁观者,但也是个清醒的人,他到底...经历过什么?一个二十五岁的人,可以这样清醒?
“池老师,漠漠的这些事,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麻烦您帮我保密吧,我不想让别人看漠漠的时候,眼里是同情,是怜惜。我希望漠漠能够和平常人一样,被人对待。”
“我知道,你放心吧,漠漠的事,不会再有人知道的。”池乔拍了拍他的肩膀,点了点头。
“谢谢你,池乔。”这是秦肃声第一次直接叫池乔的名字,这两个字从秦肃声低沉的嗓子里发出来,路过中间漫长的空气,削弱了秦肃声各种复杂的情绪,传到池乔的耳朵。
他所有的坚强背后,所有的坚不可摧背后,都是一颗柔软的心,而池乔,就是那个透过了这一切伪装之后,在他的心口上,洒了一把糖的人。
他坐在一旁冷静了一下情绪,漠漠从走廊推门跑过来,伸手要去抱秦肃声,但是看见了一旁脸稍微有一点点红的池老师,犹豫了一下,没有像往常一样去坐秦肃声的腿,而是去拽了他的袖子。
其实如果不提的话,好像十年也就这样过去了,可是一旦提起来了,那不是伤和疤的关系,那是旧伤和新伤的关系。这刀握在他自己手上,明明是可以掌控力度的,可就算只是一道很小的伤口,放在原来的位置上,疼,也刺眼。
池乔好像在等他,等他慢慢习惯了,也在等着伤口慢慢愈合。
“池老师,吃饭了吗?”
或者,换个话题吧,别提了,过去了,就都过去了。
“还没。”
“那...一起吧。”
池乔的眼神太干净了,这两天里,只有现在这个时候,池乔是看着他的,是没有躲避的,就只是这样看着他,让他身上的那点疼,都过去了。
“好。”
“嗯?”
池乔?没拒绝?池乔已经在收拾东西了!池乔今天怎么了?
“怎么了?”池乔抬眼正好对上他的眼神,秦肃声摇了摇头,“没怎么,就是你这次竟然没有试图拒绝我?”
“我确实没吃饭啊,而且,我也不想一个人吃饭,我室友今天在外面约会,我回去也没啥意思。”
“那走吧,想吃什么?我请你!”
“别了吧,总让你请,我都不好意思了。”
“这有啥的,我这个富二代,多的就剩钱了。”
“真不用了,今天我请你,我知道有一家不错的火锅,咱们去吃火锅吧!”
“好!”
和池乔的每一次相处,都能让秦肃声感觉到舒服,很轻松,在这个人面前,他不需要任何的伪装,因为这些伪装,好像统统都会被池乔看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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