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隔着各种零零碎碎的距离,相叠出了一个难以逾越的鸿沟。
他看秦仄归,像是在看天际垂垂的星野。天高云清时,他便微微发了亮,大发慈悲的显出闪闪发光的模样。但更多的时候,朦胧的月色和游移的云都将那抹星光掩藏的很好。
仰起头的时候,不是月色的清辉,就是夜晚无边的暗色。
相比其他人的恋爱。秦仄归这个人,就像是被藏起来的星星,似乎好像并不属于他。很轻易地,他就能够从方印的视野里消失好久。
好久。
“抱歉我真的不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我好像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来和你说……但是。”方印深吸了一口气,阖眼收了声。
一向伶牙俐齿的他也有词穷的时候,过往学习过的华丽词藻里,方印挑不出一个合适的来说给秦仄归听。
或者更确定的是,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周遭雾霭流转,四野苍茫,实在不是一个适合谈情说爱剖白心迹的好地方。
理论上来说,他们从幻境里出来之后,就应该马不停蹄的前往山城找到赵书意。扑朔迷离的棋局处处透露着不同寻常。
赵乾的问题还没有解决。曲悠悠在玫瑰庄园里的随意妄为的能力也没能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有太多要比感情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们去处理。
事关重大。
按理说,他们应该马不停蹄的动身,不该为任何一点情感稳定所驻足。
按理说。
可人非草木,心非顽石。人终究不是一台精密运转的机器。
有那么一瞬间,就那么一瞬间,他们满怀心事,是真真切切的作为秦仄归和方印在活着。没有任何多余身份的加持。
只是遵循着左胸前里那一颗鲜红的跳动。
“方印。”秦仄归掐着方印的下巴,把他微垂的脑袋抬了起来。微微倾身在他的眼尾出用唇肉摩挲了一下,然后又在他的唇角落了一个小鸡啄米一般的吻。
一片温热。
呼吸打在皮肤上,比吻更灼人。
这个吻纯情的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
方印终于抬头睁眼看他,眼神微微有些疑惑,似乎并不太能够明白这个吻的含义。
“讨厌吗?”秦仄归嘴角微微有了笑意,看着他,轻声问道。
吻,和这三个字放在一起,方印似乎有点儿似曾相识。
他立刻摇了摇头。
他说道:“不讨厌。很喜欢。”
“听到了?”秦仄归眉眼间的笑意更明显了些。这么问着。
方印点头。
秦仄归就蹭着他的鼻尖,又落了一个吻,说道:“那不分开了好不好?”
过往飘散不可追,逝去的,留在回忆里就足够了。在大雾四合的灾难里他们都还活着,在秩序消散的离乱里他们还能重逢。未来比过去更重要。
纵然有一百个难以权衡解决的问题横亘在其中。但是,不讨厌,就足够了。
很喜欢,就已经是在足够的情况下外溢了。
“嗯。”方印点了点头,哼了一声。
他们兜兜转转,三生有幸依然能够重归于好。
从鹿城出来之后,再往山城去的路上明显有很多地方不太对劲了。
相比其他地方的紫灰色雾气,随着一点点靠近山城,周遭无风幻境里的雾气多了一些流动,仿佛突然之间有了生命一样。
但是这种流动只能够感知到,肉眼是看不出来的。
那种感觉大概就像是……你感觉旁边的东西动了,然后转头盯着看,但是看了一会儿什么都没看出来。当你的视线移开,再用余光去扫的时候,却又发现,似乎真的在流动。
一开始,方印还以为是他自己的精神恍惚了产生的错觉,后来问过秦仄归之后发现男人和他有着同样的感觉。
车辆上了通往山城的高速之后,他们才发现这条路格外的难走。
路上不知道为什么盘桓着很多一场粗壮的藤蔓。道路两旁的绿化林也都倾倒在道路中央,基本是十几米一拦,快要寸步难行了。
迫不得已,秦仄归前去用刀开路,方印开着车缓慢跟在后面。
开出大概十几公里二十公里之后,两个人就意识到这不是一个正确的解决方法。
效率实在是太慢了。
车辆不仅没有成为代步工具,反而变成了累赘。
原本半个小时不到的路程,硬生生折腾了一天。
强壮如秦仄归也觉得有点儿疲惫。
可是舍弃车辆,就等于舍弃了上面的物资,他们轻装根本抵达不了山城。更何况方印的身上都是零零碎碎的伤口,在大雾之中愈合缓慢。长时间对伤口产生的磨损,很可能导致感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