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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21日,我被保密局的那位带着金丝边眼镜的中年人护送到了海边。
“去吧。”他拍拍我的肩膀:“跳下去,它们会来接你的。”
我从悬崖上跳了下去,风声在我的耳边呼啸。
——出乎意料的是入水一点也不疼,就像落进了一堆棉花。
啊对,我现在是鲛奴了,当然不会和以前一样。
我看着自己慢慢滑落,紧接着有鱼一前一后地搀扶起我,带我向前游去。
我已经来到这儿三天了。
这是梁氏集团的小学,建在海底。
我环顾四周,发现营养舱只有我一个人。
据说宿舍是单人寝,真是让人喜悦啊。
两天后,我终于见到了除医生以外的人。
她笑着把我带到宿舍楼,果然是单人间——一张贝壳里的小床、贝壳软垫,一株珊瑚礁做成的衣柜和桌椅。
采光很好,地方很宽敞。
有那种童话传说里做梦的气质。
——和我之前住的,低矮、漏水、漏风的小屋,完全不同。
不知道保密局是怎么把我们搜罗起来的,那天上午,他们点了几个家世不好、经常受欺负的孩子出列。
我很荣幸地排列其中。
听说鲛人心地善良,每年都有扶助名额,上了大学就解约。
我要澄清一下——虽然我已经九岁,但家里没钱,我才刚刚上一年级而已。
——谁让我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家里还有一个小弟弟呢。
父亲爱长子,母亲疼幺儿,我就是中间的那颗草——从小体弱多病,被他们送回老家县城养着了。
养到九岁,我才上了学。
奶奶家是自己盖的瓦房,我和婶婶住一起——我那屋墙皮都掉的差不多了。
保密局告诉我们——一旦被选中,要在那边忍气吞声、好好学习鲛人语。
他吓唬了我们四十分钟,才带我们去见鲛人。
我不知道其他人愿不愿意,反正我挺愿意的——选中我的鲛人容颜俊美,气质沉静,只是神色带了几分疏离:“手给我。”
我乖乖递手结契,神魂上的链接让我觉得不太习惯。
但我知道,以后的日子不同了。
在梁氏上学的第一天,有人嘲笑我的头发。
但很快老师就带走了他,还要求他对我道歉。
中午随着人流去了食堂,我很快就发的这里的菜真的很贵。
我试探着选了那种荤素搭配的菜,这已经二十五块了,但厨师提醒我还有一荤两素一汤没有选。
……我的天啊我一天的生活费是多少钱啊!
……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多东西……不过人鱼居然也吃烤鱼的吗?我以为他们吸天地灵气。
晚自习的时候有条人鱼提醒我回去记得洗澡,顺便告诉了我澡堂的位置。看来人鱼还是挺善良的。
在梁氏上学的第二天。
人鱼唱歌真好听啊,我想报名合唱团。
路上我吹着口哨回了宿舍,有几条同班人鱼偷偷看我。
我在宿舍楼下面发现了一个珊瑚礁,休息的时候我喜欢坐在上面。
我发现了一个问题——同学和老师对我都很热情,甚至我下课去问问题的时候老师的回答也很认真。
但是,似乎只在我能看见他们的时候。
我总觉得他们在背后悄悄的说着什么。
因为我现在还没有朋友。
虽然他们愿意和我一起跳舞、唱歌、做手工。
但是下课的时候大家都是热热闹闹的聊天,但我总是一个人。
因为我是鲛奴吗?
在梁氏上学的第一周。
我怀疑自己长胖了……食堂!哎!
我在楼下的珊瑚礁发现了一只愿意和我聊天的人鱼。
他很友善,听我念叨学校里的各种事情,还教我吹口哨的时候怎么换气。
我很喜欢这里,这里比在岸上快乐。
在梁氏上学的第二周。
跑操的时候后面的同学不当心把我撞倒了。
我破皮了,然后发现我的血似乎变成了淡淡的红色。
同学对我说,再过五六天,就是没有颜色的了。
他很愧疚把我撞了,给我做了个漂亮的悬鱼风铃。
他好牛逼,没想到我身边还有手工大佬。
——“重点,难道不是你的血变色了吗?”
我的人鱼伙伴很专注地半跪在地上盯着我的膝盖。
“转化期,鲛奴的伤口愈合的很慢,可能会留疤。”他很仔细地看着我的膝盖:“我替我的同族朝你道歉。”
也许他不信,但我真不在乎这个——我从小挨打落下的疤可多了,何况那个同学又不是故意的。
我满不在乎地岔开话题,但他好像更不高兴了。
他认真
', ' ')('的告诫我,转化期要万事小心。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唉,好好一个小人鱼像个男妈妈。
上学的第一个月。
转化期结束了,我膝盖上留了一道疤。
那只红头发的小人鱼已经是我的另一个同伴了。
他叽叽喳喳地拉着我参与社团。
我报了攀岩社,但是第一次上去的时候死活不肯放下手从岩壁上下来。
最后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下来的。
好像就是突然一下,手就一松——但我明明不想松的,就好像有谁越过了我的意识,让我放开一样。
——是那个结契的鲛人吗?
他没来看过我,我还以为他完全不管我的事呢。
要是他生气了,我要不要从攀岩社退出去啊?
上学的第三个月。
他没生气,亲自抽空带我学攀岩、练长跑。
不——我只是想攀岩玩玩,不想锻炼身体!!!
但我似乎反抗不了他的意志,他的眼睛一看过来,我就立刻听话去做了。
……要是鲛奴就是看一眼就得听话的话,好像有点悲哀。
第一年期末。
攀岩社测评我拿了冠军,小人鱼们都用惊讶的眼神看着我。
我其他成绩也不错,还拿到了一份奖学金。
算了,一点都不悲哀——那个鲛人对我挺好的。
……暑假只放十几天,然后我就要回去继续做攀岩社的训练。
明年就能报考合唱团了,我想试试。
最后一次班会课,我收到了前后左右递给我的礼物。
怎么回事,这是什么传统吗。
没人告诉我,我是不是有点不合群?
中午进了食堂,不同年级的人鱼看着我进去,停下来,给我唱了一首生日快乐歌。
五百条人鱼一起唱。
我说不出话,只能深深一鞠躬。
原来今天是我的生日啊。
我都忘记了。
……奇怪,往年我总是日思夜想盼着家里人买蛋糕的,但我的生日和哥哥是同一天,所以……蛋糕也不是特地给我买的。
今年虽然没有蛋糕,但是我觉得很快乐。
那天晚上,还有一个意外等着我。
那个和我结契的人鱼空出时间邀请我一起用饭,给我准备了蛋糕和生日礼物,用很柔和的声音给我唱了歌。
同时,还给我道了歉。
“我要和你表达一下歉意,因为担心你不能平安度过转化期,我捏造了一个和你同龄的身份陪伴你,不过我很高兴地看到,你通过不懈的努力获得了他们的认可。”
他神色郑重,举杯朝我致意:“祝贺你。”
怎么回事。
今天怎么都在让我掉眼泪。
呜呜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呜呜哇。
俊美的人鱼似乎有些苦恼。
他注视着那个孩子,想不出他有什么嚎啕大哭的理由。
……他的歉意很真诚啊。
……又搞砸了?
……陆地上的人类真奇怪。
小孩跌跌撞撞地扑进他怀里。
他迟疑了一会,抚摸着他的头发。
又迟疑了一会,他亲了亲那个孩子的额头:“对不起。”
按理来说他不应该亲吻自己的鲛奴。
这些人类都是被官方精挑细选来的,恐怕并非自愿。
但他无意与幼崽为难,决定认真照料。
亲吻可以表达长者的疼爱和安抚,是一种留下个人刻印的行为。
但有的鲛奴会很反感,觉得他们性骚扰。
不过现在他哭的这么厉害,需要一点安抚。
“谢谢您。”那个孩子冷静下来后,认真朝他行礼:“多谢您的眷顾。”
——嗯,那孩子好像并不讨厌他。
小孩儿果然比大人好得多。
吃了晚餐,那孩子就离开了。
把人送走,他望了望自己的手腕,神色又变回一片漠然。
刚刚那个孩子蹦蹦跳跳地离开了海底,回归陆上。
比来时轻快许多。
到底是陆上的人。
他仰头望了望自己写下的碑文——
非我族类啊。
保密局官员等候着鲛奴折返。
孩子虽然还小,代表的意义却很大。
何况他的主人是梁王孙。
容色倾城、法术通天。
因为梁氏曾经吃过亏,所以一般不肯收鲛奴。
大部分鲛奴一直长在海里,等再回来需要做很多工作才能问到一点儿秘密。
梁氏不在乎,每年都安排他回来两次。
结果一接到孩子,领头官员心里就一跳。
他已经有些出挑了,性子比之前活泼了不
', ' ')('少,就跟脱胎换骨一样。
一双眼满是幼崽的锋锐和自信。
……梁王孙怎么养的孩子???
试探着问问经历,他就开始吹彩虹屁。
那好话都不带重样的,听得人心里一凉。
得,什么信息也甭想问了,现在梁王孙在他眼里什么都好,也别洗脑了。
——等他——等他回家缓冲一下,他就意识到家庭才是最温暖的了!!!
半年没见,再推开门,明显有几分生疏。
家里买了蛋糕,正在切。
男孩勾了勾嘴角。那个蛋糕已经一人分了一块了,明显没人想起他来。
夫妻俩换了房间,他的房间也换大了些,只是里面放了米面粮油之类,像个仓库。
……我想着,没收拾的时候,可能更多吧。
本以为孩子要闹,没想到他非常镇定,把书包一放,进了屋,然后还给他们散了一圈糖。
夫妻俩没反应过来,有点生气:“你怎么、怎么就买了点糖回来,也不知道带点别的。”
“抱歉,这是我的生日礼物,象征性地给你们送一点。”
小孩笑盈盈地把书包一放:“大哥,生日快乐。”
整个家骤然一静。
“额——小、小澈。”女人反应得最快:“妈这块蛋糕还没吃呢……”
“不用,主人给我过生日了。”男孩微微一笑:“我就回来转转,过几天就回。”
“主人”两个字一出,家里又格外安静下来。
小寿星动了动嘴唇,没说出话来。
他知道今天是弟弟的生日,但不知道他今天回来。
恐怕已经有隔阂了吧?
林澈没在家待几天,第一天去公园,第二天看电影,顺便拜访了几个亲戚,就回了。
梁王孙问他:“回来这么快?”
他默默点头。
“以后还想回去吗?”梁王孙问他。
林澈迟疑片刻,摇摇头。
他才不给自己添堵。
“那就不回。以后放假听我安排。”梁王孙笑笑:“学校关门了,来挑个房间住吧。”
“住哪儿都行。”林澈低头道。
“那可不行,几天没见了,我得考考你。”
人鱼笑着坐到琴边:“唱吧,试试你的音准。”
林澈弯着眼,开始接受考核。
一晃又过了两年,他接受了比较填鸭的教育。
在梁王孙的教导下,他反复跳级,在十一岁时升入了初中。
成绩还不错。
只是学得实在累,梁王孙对他也实在严格。
毕竟神魂相接,调教起来也格外地快。
他没少挨打,也没少承梁王孙照顾。
他毕业典礼那天,趁梁王孙醉了,偷偷亲了他一口。
他还是很喜欢这个威仪俱足、容色惊人的长者的。
一口不够,偷偷地又啄了一口。
他蹑手蹑脚地偷偷离开不到半分钟,梁王孙就睁开了眼睛。
水精灵说:“你被亲了。”
梁王孙低声道:“他只是个孩子。”
“你被亲了,亲了两次嘴。”水精灵打量他,讥笑他:“你刚才有反应了吧?”
“他——他只是个孩子。”梁王孙喃喃。
“王。”水精灵的声音无情地传来。
“……我说了,他只是个孩子。”梁王孙闭上眼:“出去。”
“不,我要上报议会,处罚您淫荡的身体。”水精灵静静地凝视他:“您有反应了。”
梁王孙颤抖着闭上眼。
衣服被剥落的一刹那,他下意识的瑟缩着身体。
“您怎么能再犯这样的错误呢?”水精灵调笑地拍拍他的后颈:“多么淫贱啊,被人骗了心头血之后,又对陆上人动心。”
“议会会好好地处罚您的。”水精灵微笑道:“你最好牢牢地记住,他,非我族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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