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这啊。”窦庄远远就瞧见陆筠站在阶梯上,整个人神不守舍,过来唤了声。
陆筠应了声:“嗯。”
于是,两个年龄加起来将近百岁的男女,大大方方坐在阶梯上聊天。
窦庄报告道:“这次人事部和其余几个部门经过大换血,已经焕然一新。”
“早该整顿了,滥用职权,”陆筠点点头,“还以为我不知道他们私底下干的肮脏事。”
窦庄说:“陆先生任职时留下来的祸根,这次一口气端掉,斩草除根。”
陆先生指的是陆俊凤,陆筠去世的丈夫。
窦庄有些于心不忍:“你吩咐我给那些女孩子每人一笔钱,我已经派人送到了,希望她们自己能看开点吧。”
“嗯,你辛苦了。”陆筠搁下手中的手机,若有所思。
窦庄问道:“你在想裘小姐的事吗?”
陆筠余光瞥向和别人谈笑的裘初,随后收回视线:“今晚,我要把她带回去。”
“就为了报复?裘小姐和陆路都是无辜的。”
窦庄是这么多年来最了解陆筠的人,说的话也较为有份量,他希望陆筠或多或少能听进去一点。
“我当你是朋友,才会和你诉说这件不堪的往事,”陆筠瞪他,“你现在是来质问我?质疑我的决定?”
“你向来高高在上,谁使得动你。”窦庄略带揶揄的语气让她感到不爽。
窦庄接着说:“其实你自己心里也没底吧,不然你不会乱发火。”
“一旦开始就没回头路可走了,”陆筠头蓦地有点痛,单指揉着太阳穴,深深叹了口气,“事到如今只能这样了。”
窦庄劝告道:“那你千万不要后悔,我先回公司了。”
我不会后悔的……
陆筠头疼得厉害,给裘初发了条消息,先回车里去了,她记得车里还有剩余的布洛芬,可整辆车都寻遍了,翻箱倒柜都找不到,反而翻出了根凉烟。
或许能缓解头痛?可以的,一定能缓解的。
她摁下打火机,女孩的身影就呈现在她脑海中,揣着一包手指饼,笑得那么纯洁无暇、一丝不染,默默等着她。
渐渐的,女孩的身影与另一道身影重合,熟悉又陌生。
“阿筠!醒醒,醒醒……”
有人一直喊我的名字,晃着我的手臂,我揉着眼眶好不容易睁开一边眼睛,手背被我压出一片红痕,我摸摸头,好像额头上也有。
“哈哈,睡得这么沉,该不会连我是谁都忘了吧?”
她站在我跟前,我呆呆扫着她,随即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配合我刚睡醒的迷糊模样,看上去准是傻极了。
我哼了下鼻子,伸出双手撒娇道:“阿栀,好冷哦,要抱。”
“着凉了吧,早上让你出门带围巾又不带。”阿栀心疼地把自己的围巾裹到我脖子上,却不肯抱我,因着这里是公交车上,是公共场所。
我脸埋在围巾里,捏着那条围巾,有点不开心,可想到会让阿栀为难,我就更不开心。
阿栀提议道:“今天你爸妈不在,去你家温习功课吧。”
我红着脸点点头,之前阿栀来我家,两人睡在一起时,她压在我身上,将手伸进我的睡衣里,妈妈进来查夜才没有继续下去。
我当时也不清楚她想做什么,只知阿栀摸得我很舒服,第二天才后知后觉,我想,如果是阿栀的话,我愿意。
公交车行驶了9个站,我们一起下了车,往家的方向走。
“阿栀,”我扯着她的衣角,“你一定要去留学吗?”
“必须到国外才有出路,”阿栀握着拳,笑着说,“我已经通过考试了,况且爸妈都答应我了。”
阿栀翘首以盼的梦想就要实现了,我应该为她鼓励才是。
“阿栀,恭喜你。”我说了违心的话,喉咙跟吞了铅似的难受。
“傻瓜,总是扭扭捏捏的,你难受就要说出来!”
阿栀牵住我的手,没有戴手套,手心的温度就这么传到我心底。
“好。”我勾着她的尾指,笑着点点头,通红的鼻子也埋进了围巾里。
阿栀自信道:“从出生我们就认识,到现在十八年,交往两年,难道还抵不过这区区四年吗?”
感受她握着我的手的力度加重,我头搭在她的肩上:“嗯,我等你回来。”
我刚搭上去就落了空,阿栀避开了身子,我望向前方,原来是阿栀的爸爸妈妈,搬着东西很急忙的样子。
阿栀跑过去打招呼,回过身和我道别:“晚上再见!”
简简单单的一句,便足以让我怀揣在心里,掰开成一字一字去反复咀嚼,和阿栀的每一天,我都要写在日记里珍藏。
我回到家,家里很安静,可门口的那双鞋明显是妈妈的,我抱着书包小心翼翼地上楼,却被叫住,我就知道逃不过。
我上前叫她:“我回来了。”
妈妈板着脸,看都不看我一眼,而桌面上有一本黑皮日记本,我预感到大事不妙,往后退缩了一步。
“难怪你成绩降得那么快,你辜负了我对你的培养,我对你抱了莫大的期望,”妈妈破口大骂,“我想不到你今时今日,会这么脏!”
“妈……”我的眼泪跟掉了线一样掉出来,说不出一句话来。
“从今天开始别去学校了,我不希望你再见到乱七八糟的人。”妈妈将那本日记本撕烂,扔到垃圾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