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了差不多两个时辰的模样,才在一处荒无人烟的小岛旁停下。
两人上了岸,祁煊也没带其他人,就领着秦明月往里头走。
往前行了一会儿,才见到一副让人窒息的美景。银白色的沙滩,高耸挺拔的椰子树,碧绿色的海岸,美得简直恍若不在人间。
见她一副惊喜的模样,祁煊也不禁露出一抹笑容来。
“这是布置海防线时,无意中发现的,我记得你曾经说想要一座小岛。我上来看了看,觉得这里风景优美,气候宜人,离着大昌不近也不远,就特意将这里略了过去。你要是喜欢的话,过两日我就找人上来盖座房子,以后这岛就留给启明商行用。”
秦明月吃惊地望着他,“你知道我想要岛是做甚?”
“还能是做什么,爷是跟你睡一张榻上,若是摸不透你的心思,也枉活了这么多年。你是怕朝廷政令会变,人走茶凉,所以想先留一条后路。”口气似有些唏嘘,也似有些索然无味的意味,祁煊难得一脸沉静地望着泛着浪花的海岸线上,“这样也好,爷恐怕在福建呆不了多少时日了。”
秦明月抿了抿嘴角,故作轻松道:“这样也好,我早就厌极了这里的天气。酷热难当,蚊虫也多,每天到了晚上都得让香巧她们用药草将屋里熏一熏,不然晚上定是睡不安稳。昀哥儿还小,这种环境不太适合孩子的成长。”
祁煊看了她一眼,“你就不问问爷为何说福建呆不了了?”
“能有什么。左不过就是有人眼红了,或是有人坐不住了。你记住一句话,无人妒者是庸才。”秦明月见脚下有块儿石头,捡起来,往海面上扔了过去。可惜臂力不足,石头掉落在沙滩上。
祁煊先是沉默。须臾笑了起来,“好一句无人妒者是庸才!行了,爷没你想的那么脆弱,爷就是有些不甘心罢了。”
说着,走过去将那块儿石头捡起来,扬臂往海面上扔去。
在没来到福建之前,他以为天就是那么一片天,或是阴或是晴,都是息息相关。来到福建以后,才发现原来天地是如此的广阔,天之外还有一片更大的天地。而人除了关心天气的阴晴,还有理想,还有责任,还有抱负。
他并不为失去权利而烦躁不安,他只是觉得自己的事还没做完。当一个人充满了干劲儿正打算往前冲,却被人硬生生拽住的那种感觉,祁煊有生以来第一次尝试到。他这才知道,他以前所认为的憋屈,其实并不是憋屈,这种才是。
同时还有一种更深层的担忧,若是他离开了,这里还能如他所想的那样继续发展?会不会再度变成以前那种死气沉沉的样子?固步自封,只顾内斗,而说不定哪日屠刀就会降临,而这些安居乐业的的景象都会变成一种生灵涂炭。
看似与葡萄牙海军最后那一战,赢得丝毫不费力气,殊不知祁煊私下做得准备比想象中更多。就是因为够了解对方,所以他才会全力以赴,不同与他人,他并没有那种□□大国的倨傲,而是抱着小心翼翼的心态去与对方打得那一仗。
幸好赢了,也幸亏赢了,他没有成为罪人。
因为祁煊知道,若是最后那一战输掉,那些张牙舞爪居心颇深的葡萄牙人绝不止是表面所讲的那样,只是要求进行互市,只是要求道歉与赔偿,他们想要的比人想象中更多。
幸好赢了。
暂时给了大昌喘息和发展的空间,可就在这个时候,现实告诉他,他必须回去了。
没人知晓这些日子祁煊没回提督府的时候,其实很多时候都是一个人呆着。他进行了许多许多的心理建设,才能用似是寻常的面孔去面对她。
挫败吗?气馁吗?憋屈吗?窝囊吗?
都有!
尽人事听天命吧。
所以这些日子抽出空来,他将自己手中所有关于葡萄牙海军的资料,进行了汇总,并分发了下去。上到将领,下到一个小兵卒,只寄望有人能意识到并记住潜藏的危机,哪怕有一天有人将水师上上下下的人都换掉,还有人能记住这一切。
也许这只是一种奢望,但有做总比没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