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月手里抱着昀哥儿,一身简单没有绣任何纹样的青色细棉衣裙,除了头上插了根玉簪子,没有戴任何饰物,看起来一派洗尽铅华的如水温婉。
而昀哥儿似乎有些困了,不停地拿脸在她身上蹭着,她将他打横了抱在怀里,一下一下地轻拍着哄他睡觉,同时轻声道:“随着市舶司的逐渐设立,前来大昌通商的各国商人肯定会越来越多。同样的东西,在琉球吕宋的黑市是一个价钱,来到大昌又是另外一个价钱,中间差价何止一倍两倍。琉球吕宋的黑市遭到打击,当地黑市可不是没主的。断人财路,如同挖人祖坟,所以我一直觉得那些攻击大昌商人的海寇,很可能就是这些人。当然这不过只是猜测。”
听到这话,祁煊顿时来了兴致,也不急着走了。
他摸着下巴,“爷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一时还没有方向。”
秦明月点点头:“所谓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若真是这些人,我们在明,他们在暗,他们肯定会再度出手。另,咱们若真将海防线布置起来,再断他们一条财路,他们没有泄恨的方向,很可能就会故意同我们作对。不知道爷没有有听过一句话,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祁煊乐了,“嘿,没想到爷的王妃,还知道这种黑话。”
秦明月红着脸翻他一眼,“什么黑话不黑话,道理是一样的,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咱们若是开了头,你觉得别人傻,不会想,难道不会仿?海上可是没有边境线,谁占了是谁的,谁敢保证以后这些人不会狗急跳墙,占了临近大昌附近海域的海岛,专门打劫过路海商就能赚得钵满盆满。又或者占据一处岛屿,暗中窥探水师巡防的动静,抑或干些其他别的什么。”
“他们敢!”
祁煊暴喝,将刚要睡着的昀哥儿吓得就是一惊。他瘪着嘴就想哭,秦明月也顾不得祁煊还在,忙掀开衣襟喂他吃奶,这才止住了他的嚎声。
她一面轻拍着昀哥儿,一面瞪了祁煊一眼,祁煊也心虚,忙安抚地笑了笑。
屋里再度静了下来。
祁煊站在那里想了想,越想越觉得秦明月说法很有可能。
毕竟就如同她所说,那些海岛还真都是无主之物。
想到这里,他突然发现一个问题,历朝历代以来,朝廷所防范的永远是草原,是陆地,为此甚至建立起各种各样的防御工程。可对于海面上,却从来没有放在过心上。
包括水师每次下海巡防,所谓巡防不过是没有境地地到处游荡。
草原有敌人,直插腹内,可海上也有敌人,有区别的只是海路遥远,威胁并不迫切。可那些佛朗机人都能开着战舰来到大昌边境,屡屡燃起战火,后被前朝打得溃不成军,才会安分守己伏低做小。
可这些人从未放弃过觊觎,隔些日子就蠢蠢欲动,谁敢说有一日他们不会大举入侵,抑或是还有其他别的西方国家入侵大昌?
而到了那个时候,大昌就好像是一个根本没有大门宅子,可以随意任人进出。就好像那些沿海肆掠的海寇,不就是如此,上岸就抢,抢了就走,来去如风,而海岸线太长,朝廷根本没有能力护持着这么大疆域。
这么想着,祁煊感觉到一阵不寒而栗,同时心中更是迫切了。
“我先去提督署,等回来咱们再说。”
秦明月点点头,心中却十分高兴。
因为她能看出来,因为她的这些话语,终于有人开始正视这项事情了。
能正视就好,世上没有一天建成的罗马,只要有所防范,愿意去做,总有一日朝廷会重视海权,再也不会发生那近百年的屈辱和血泪。
将一切扼杀在襁褓中,葡萄牙、荷兰东印度公司,还有那个近在咫尺从来虎视眈眈的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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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煊在水师提督署将所有高级将领召齐,进行了连续几日的商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