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呆呆地道:“师父,那个远方,有一段路,我们白天走过了。”
庄凡就笑了,道:“这条路啊,师父从前没走过,可是我悟空是不是走过好多回了。”
猴子把下巴放在师父脑瓜顶上,嗯了一声,望着无边的夜色,很是怅惘地道:“去灵台山是走的别的路,但是从灵台山回花果山时,已经会飞了,便是直来直去的走,想起来,这狮驼岭,当年我肯定是路过了的,只是并没有留意。”
停了一会儿又道:“只怕咱们曾经走过的地方,我五百年前,也都曾经路过。”
庄凡叹息一声,道:“这世间山川河流,亘古不变,只有我们,才是匆匆过客……”
猴子呆呆地道:“师父,便是山川大地,也有沧海桑田一说呢。”
庄凡噗嗤一声笑了,道:“悟空说得对,没有什么,是一直不变的……”
猴子听了,半天没有言语,过一会儿,小声儿地道:“我倒是知道,有什么不会变。”
庄凡奇道:“哦?是什么?师父真没想到,悟空说来给师父听听?”
小猴子很是羞涩,忍了半晌,轻声道:“师父对徒儿们的疼爱,总是不变的……”
听了徒弟这一番话,庄凡忽然喉头哽咽,说不出话来,眼泪慢慢地流了一脸。
是啊,沧海桑田,唯爱万古长存。
师徒俩静静地在这山巅站了许久,直到天色愈发黑暗,庄凡才轻声道:“悟空,看到没,天色暗了。”
猴子奇道:“不是快亮天了?”
庄凡轻笑道:“这个啊,就叫做黎明前的黑暗。”
他道:“胜利来临之前那片刻,是最最难熬的,就犹如这晨曦到来之前的片刻黑暗一般,熬过去,等待我们的 ,就是天边的红日。熬不过去,就是无边的黑夜。”
猴子听了,想了想道:“哦,我懂了。我在五指山下,熬了五百年,每一天都很痛苦,很绝望,可是都比不得观音菩萨来了,告诉我静候取经人之后的每一天难熬。”
他道:“自打观音菩萨走了,徒儿心中便如长了草一般,便是每根骨头,每个骨头缝都在发痒,我一时想,就要自由了,取经人马上就来了。一时想,不,他不会来了,他见到我,便会吓得尖叫,会跑,会不要我……”
“就这么一日一日的煎熬,有时候就想,干脆自绝经脉,死了算了,可又下不去手,总想着,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俺老孙生下来便战天斗地,怎能就这么轻易得死掉呢?”
悟空语气淡淡,庄凡却听得心里发痛,把小猴子抱下来,叫他坐在自己手臂上,一指远方,道:“悟空,这天地,无限辽阔,虽然你大约几个筋斗,便能走个来回,但终究浮皮掠影,看得不明白,你跟着师父,一路走来,虽然师父约束你们,叫你们不去打搅凡人,可是你告诉师父,他们日子过得,苦不苦?”
猴子想想,道:“凡人犹如蝼蚁一般活在这世上,不会呼风唤雨,没有法术,怎么能不苦,就连凡间的帝王,尤要被神仙鬼怪欺负,那些贫民百姓,自然是谁想踩一脚,便去踩一脚,踩完了还要嫌弃他们碍事。每日里辛苦劳作,勉强温饱,能活着就是最大的奢望,如果这个还不叫苦,徒儿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叫苦了。”
庄凡点头道:“是啊,这便是人,生来皆苦,可是你看看,我们一路走来,那些高大的城池,辉煌的宫殿,整齐的稻田,温顺地灌溉田野的河流,这些,都是谁打造出来的?”
“是有法术的神仙?是弑人的妖怪?还是高高在上的凡间帝王?”
“都不是,是凡间的百姓,是他们亲手做了这些。”
“悟空啊,说到战天斗地,谁又能比的过寿命区区数十载的他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