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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还没回来吗?”安娜拿着红色的纸问。
莱尔抬头,看着安娜:安娜长得不像是这边的人,她个子不算高,小巧可爱,一头乌黑的头发,最重要的是,哪怕现在她成为了低等吸血鬼,她的眼睛依旧是漂亮的黑色,莱尔从来没有见过其他人有像她这样的黑色眼睛。
她甚至也没穿平常的女仆装,她穿着一件古怪的衣服:袖子宽大,几乎快垂在地上,是漂亮的黑色和红色,看起来比一些贵妇的厚重裙子轻飘飘很多。
“……父亲说他要去矿山,还有王都,恐怕要好几天。”莱尔饶有兴趣地看着安娜,“安娜,我一直都想问你,你每年穿着的是什么?
“啊?你说这个吗?”安娜转了几圈,那些美丽的布料飞扬,像蝴蝶飞舞,“是我家乡的衣服,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有点奇怪今天是什么日子。”莱尔单手撑着下巴,“但很奇怪,你穿上这身衣服没多久,春天就来了。”
小时候他就一直很奇怪,安娜总是在一个日子里穿上这种衣服,黑色,红色,还有嫩黄,在这个城堡里显得格格不入,他曾问过母亲,而母亲把他抱在膝间,微笑。
“她在提醒我们,冬天即将过去,春天要来了。”
安娜穿上这衣服没多久,莱尔看到冰雪融化,河流解封,草冒出了土地,花开了。
“诶?老爷没跟你说过吗?明天就是春节了,今天是除夕。”安娜还拿着那张红色的纸,“今年的最后一天。”
莱尔哦了一声,帕里斯突然冒出来,一脸期待:“那安娜有给我准备每年都会有的,红红的信封吗?”
红红的信封?
啊,安娜以前也在他小时候给过他红红的信封,可他长大了以后就不给他了。
“当然有准备,哎,老爷不回来,谁来写Fu呢?”
“Fu?”莱尔眨眨眼,安娜笑了一下,显然想到了以前。
“在我的国家,Fu的意思是幸福的意思,福字都是由一家之主写的,”安娜垂下眼,显然想到了什么,“春节的时候离开家,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莱尔看着面前的安娜,伸手去。
“少爷?”
“Fu这个字,怎么写来着?”
Fu这个词很难写———莱尔学的字是简单的单词组成,可安娜的字不一样,明明只有一个字,却一大堆,安娜还拿了一只笔,那笔的笔尖是用一大堆毛组成。
莱尔的手腕一直在抖,但他还是咬牙写了下去,安娜看着他,突然想到了以前,麦耶尔也这样笨手笨脚地写过。
那时布莱克城堡里没有过春节的习惯,而她漂泊异国多年,她曾以为自己可以轻易地忘却自己的家乡,把她卖了的哥嫂,尤其是她后来成为了一个低等吸血鬼后。
可她总是梦见自己还小的时候,穿着朴素的裙,踩着阿娘绣的绣花鞋,在田间玩耍。
醒来,她的泪打湿了枕头。
她显然还在思念故乡。
谁也不会理解一个小小女仆的思乡之情,幸好她还记得如何分辨十二节气,倒也不至于忘记今夕何年。
可独在异乡的新年,是多么孤独啊!
那天,安娜忙完了一切事物,呆呆地听着爱德华的呻吟声,她走在走廊上,想着她要给爱德华老爷准备水来漱口,准备干净的衣服……
然后她就听到了钟声。
那天是除夕。
安娜的泪水就那么涌了出来,泪珠就那么打在她的围裙上,她就那么哭着,哭着。
“你为什么哭?”那时还是少爷的麦耶尔问,她抬头看到了麦耶尔的脸,她应该行礼,她应该说,少爷,没事。
可安娜止不住她的泪水。
“我想家,”那时的安娜抽噎,“今天是除夕,我想爹娘。”
麦耶尔看着看起来只有17,8岁的安娜,良久拿出了一张手帕,给安娜擦泪。
“除夕是什么?”他问。
麦耶尔听了安娜讲了整整一晚上的除夕和春节的事情。
安娜以为讲过了就讲过了,结果第二年的1月1号,麦耶尔叫住了安娜。
“安娜,春节到了吗?”麦耶尔问。
安娜不得不跟麦耶尔说他们国家的除夕和春节是不同的,她给麦耶尔说了除夕到底是什么时候,到了春节,麦耶尔突然对安娜认真地说。
“春节快乐,”麦耶尔说,“春天要来了。”
是的,春天要来了。
这也是安娜坚定地跟着麦耶尔的脚步的原因,艾伦拉着麦耶尔第一次在公众面前出现,安娜随行,听着黑暗处的侮辱,宴会散场,她拿着麦耶尔的外套沉默跟随,直到坐上马车,麦耶尔开口了。
“安娜,”他说,“我是不是已经和布莱克其他先人一样了呢?”
“怎么会呢?老爷,您当然不像他们。”
安娜衷心地希望麦耶尔幸福着,她曾满怀希望地在麦耶尔和布莱克夫人的新
', ' ')('婚第一天用木梳给布莱克梳头。
一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
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有头有尾,富富贵贵。
当时的她在心里默念着。
“……这是我写的最好的Fu了。”莱尔的话打断了安娜的思绪,莱尔无奈地举着那张字,写得很难看,但安娜却笑了。
“您写得很好了,少爷。”安娜劝慰,“我给您贴门上,老爷一回来就会看到啦!”
“……你等等,我觉得我还可以再写一遍!”
可安娜却欢笑着跑走了,清脆的笑声在城堡里回想,老约翰咳了一声说了一句不合礼数,却忍不住笑了。
“哎哟,春天快到了。”他说。
帕里斯可不知道这春节包含的意思,他只是眼巴巴地等着安娜的红色信封,为此他围着安娜转了半天,十二点的钟声首次那么来得慢,他睁着红色的眼睛盯着安娜,直到安娜终于投降,拿出了两个红包。
“好啦,小少爷,拿去吧,不要再耽误我干活了!”
“安娜姐姐,怎么有两个红信封呢?都是给我的吗?”
“想得美,有一个是给你哥哥的!”
帕里斯失望地哦了一声,但还是乖乖地拿着红包走了,交给了莱尔,正在活动手腕的莱尔看着帕里斯递过来的红包。
他以为他不会再得到它了呢。
帕里斯把莱尔的红包扔到了那里,就跑开去,开开心心地拆自己的红包了,莱尔看了那红包良久,最后打开了。
是一对玉佩。
刚刚好组成一个圆形,莱尔唔了一声,显然不知道这是来干嘛,做工看起来也不像是他常看到的,那玉佩上雕刻着两只野兽,一只看起来是条蛇,却有四只爪子,一只看起来像一只鸟,莱尔想起来前几天来这里的东方商人,应该是安娜从他们那里买来的。
它们可以分开,也可以合成圆圈,分开时各有各的精彩,合拢时更加出彩。
“这是什么?”
莱尔抬头,看到了总是神出鬼没的阿波罗。
“安娜家的习俗,好像意义是把新的一年的祝福和好运带给小一点的孩子。”
“哦,我家没有这习惯。”阿波罗轻描淡写地说,莱尔却皱上了眉:他没跟同龄的吸血鬼接触过,他以为这是一个很常见的习俗。
“从来没有过?”
“从来没有过。”
莱尔想了半天,说了一句等一下,把那玉佩分开,拿起了手边的一个信封,把那刻着像蛇却有爪子的野兽的一半玉佩放了进去,递给了阿波罗。
“给你。”莱尔说,“我没有安娜那种红信封,但我想应该也差不多。”
“春节快乐,”莱尔说,“春天要来了。”
远处的钟响了。
而麦耶尔也驻足聆听,走在最前面的艾伦看他停住脚步,也停下了等待。
“你在听什么?”
“……我家的女仆,她的家乡有一个很特别的节日。”麦耶尔这样说,艾伦啧了一声,但还是耐心地听了下去。
“什么节目?”
“我也没听太懂那个节日究竟是什么意思,”麦耶尔拉了拉缰绳,独角兽继续走了起来,“反正今天这个时候,是跟家人在一起的节日。”
家人。
那个词听起来太温暖了,让艾伦感觉根本不可能跳动的心跳动了几下。
他现在和麦耶尔在一起,他和麦耶尔也是家人了吗?
而麦耶尔继续说着。
“很奇怪,每年,安娜过完了那个节日没多久,春天就来了。”
就好像是安娜带来了春天。
家人,团圆,春天,这一切带着希望和绿意的单词,成就了这个节日。
“春节真好啊。”麦耶尔感叹。
而那一边,安娜正把莱尔写的福字,贴在城堡的门上,在这沉闷的城堡里,它是唯一的亮色。
“春节真好啊。”她轻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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