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的笑容正浓,眼角的鱼尾纹挤在一起,嘴咧到而后,像个大傻子。
江酬一愣,他这样肆意大笑,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课后十分钟结束,孩子们被喊去教室上课。
身兼多职的男人又换了副正经面孔,摇身一变成了数学老师。
教室是一间荒废的木房子改造的,里头的桌椅板凳都是各式各样,全是乡亲们家里凑的。
有些孩子想来旁听,每天来上学除了厚重的包裹,还要随身携带一张小板凳。
条件是艰苦的,可每个孩子都异常认真,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老师。
江酬四处转了一圈,只花了五分钟。
出回到空地的时候,遇到了采访归来的顾希安。
两人都愣了一下,随即又笑了,像是多年未见的好友。
是很多年不见了。
顾希安还是那个顾希安。
岁月对她格外眷顾,这些年过去了没留下什么痕迹。
只是眼里都坚毅刻骨了些,看他的目光明确了些。
从前的稚气和憧憬蜕变成如今的从容和雅致,以及对未来的坚定性。
“你好吗,希安姐。”
从始至终,江家上下唯一公平看待她的人,大概只有一个江酬了。
也只有他,顾着江醒的辈分会喊她一句“姐”,明明他们同岁。
顾希安浅笑着点头:“好久不见,江酬。”
他们打过照面了,顾希安就去临时工作地忙活了。
数学课结束了就是午餐时间。
江醒显然没料到他会来。
看到他时,眼里没有欣喜,反而多了警惕。
那眼神实在可恨,江酬不客气地一拳挥在男人肩上。
这一拳,破了隔阂。
男人吃痛地倒退了一步,嘴角的笑意浓了几分。
午餐可以算简陋的,当地村民送来的野菜和面食,一点荤腥都不沾。
江酬入乡随俗,可娇惯了这些年,还是有些入不了口。
反观江酬,一口接一口地吃得得体。
他很快结束了用餐,碗筷用瓢冲洗干净,起身去换顾希安。
江醒到了这里半个月,午餐都是轮流制,这样最节约时间。
这是官方说法,背后真实的意思是,顾希安不愿意和他同桌而食。
看破不说破,他们都是。
顾希安进来,看着他没动几口的午餐,了然得笑了笑。
“我刚来那几天也吃不惯。”她宽慰道。
两人轮着陪江酬吃饭,让他有些微赧,猛地咬了一大口馒头,味同嚼蜡还是吞了下去。
顾希安比江醒吃得少,速度一样快。
江酬见她吃完去洗碗筷了,就知道她结束了这一餐。
和江醒一样的流程,水桶里挖了一瓢水,浇在碗筷上,连着刚才江醒的那份一并又冲洗了一遍。
“希安姐,你……你们……”
江酬没想好措辞,但如果再不说,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有还机会开口。
顾希安放下洗干净的碗筷,搁在灶台的阳光处,水滴闪着光芒滑落,两只碗交叠在一起,影子合成一个,很紧密。
她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灰黑的干燥土地上多了几个黑点水渍,没过多久,就消了。
“趁天还没暗,早点下山吧。”
“也劝劝他早些回去,这些日子,不是你们该经历的。”
顾希安都劝不动的事,江酬一点把握都没有。
他摇摇头,“他最听你的,我说再多都不管用。”
灶台前的人久久不语,像是思考,又像是陷入回忆。
“迟早,不是一路人。”
她面色淡然地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厨房。
很早之前的那几年就不是一路人。
迟到如今的现在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何必如此,耗时耗心,伤人伤己。
太阳落下前,江醒把江酬赶下了山。
这里简陋,教室旁边的小房子改成了顾希安的临时工作室,里头的角落勉强可以用石头搭了块板子,当是床了。
江醒是睡在教室里,一样的临时建筑。
如果江酬真要过夜,大概只能门前这片空地上,日月为被,大地为床了。
眼看着天色还泛着白,江醒说什么都要把他轰下去。
江酬也知道留下不现实,临走还是问了一句:“那你呢。”
江醒转过头去,看着给孩子们拍照的纤细身影,嘴角的笑放大,眸色笃定不移。
“她在哪,我就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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