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二人上辈子对她而言,全都至关重要,但却并非她这一世的仇人。她和梁蓁蓁之间,从头至尾不过一场误会,其实她这个人只是天性暴躁,并非蛮不讲理的恶女,她害自己不少,自己害她更多,要报仇,也是她来找自己报仇。
至于裴翊,那就更谈不上恨了。
裴翊自始至终不曾害过她,她恨什么?
恨他太冷情,不管她的死活?
在苏慕歌看来,他并没有错。修道之人,七情本就淡漠,裴翊修的又是慧剑,可斩舍剑道之外一切杂念,随着修为越高,心绪便会越淡,自他步入元婴之后,苏慕歌一直能够感受他的变化,也可以理解。
如果只是如此,她会为他开心,但他不该同“自己”和离之后,娶了程灵璧……
她不懂他出于什么考虑。
也不愿意去深究他们在一起的一百多年,孰真孰假,孰是孰非。
但如果有可能,她决定这辈子离他远一些。
“你发什么呆?”秦峥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刚才又胡说八道些啥?”
“嘘。”苏慕歌冲他摇摇头,修士的耳识灵光,难保她不会刻意锁定。
秦峥点着她的额头怒道:“嘘嘘嘘,本太子是狗吗?!昨天嘘我一次没跟你计较,你还上瘾了!说好卖了灵玉就来会合,你居然自己跑出来闲逛,究竟有没有把我这个殿下放在眼里!”
经他一提醒,苏慕歌才想起来灵玉的事儿:“不是让你原地等我,怎就跑来了?”
“不见你归来,本太子当然过来找了!”秦峥冷哼一声,“东西可有卖掉?”
“卖了。”苏慕歌拍了拍乾坤袋。
“多少钱卖的?”
“五百。”她压低声音。
“呀!”秦峥惊讶极了,转头向一侧道,“没想到您这灵玉还真挺值钱的。”
苏慕歌吃了一惊,顺着他的目光一看,只见一个小摊位前站着一名正在挑选法器的男子,银白长发在头顶以一根玉簪绾成髻,但面貌瞧上去却只有二十七八,五官十分普通,甚至有些模糊,仿佛一转身,就会忘记他的相貌。
苏慕歌心里顿时明白过来,这不是他原本的相貌。
如此高阶的易容术,看来此人修为不会低于金丹期。
……
找了间茶楼坐下,秦峥点了一大桌子珍馐,一面狼吞虎咽一面絮絮叨叨。苏慕歌扒了两口饭,暗暗猜想眼前此人身份,出手如此阔绰,一句有缘,就能送一柄灵气逼人的宝剑给秦峥。
“所以说,你们打算前往昆仑拜师。”白发修士问。
“是呀!”秦峥擦擦嘴,“慕歌说昆仑是十洲三岛内第一修仙宗门呢。”
“不见得。”白发修士摇摇头。
苏慕歌放下筷子:“单从人数和强弱上,是这样的,不过说起悟道,当属蓬莱。”
白发修士问:“那为何不去蓬莱?”
秦峥嘁了一声:“我们是要变强,自然拜师强者,悟道有什么用?”
“那你以为何为强者?”
“打架的时候输少赢多。”
白发修士点头:“我活了一千岁,打架只输过一次,秦小友,你拜我为师可好?”
苏慕歌一下子便噎住了。
秦峥惊讶道:“当年父王让我拜您为师,您说什么都不肯,说什么与我并没有师徒缘分,为何现在又改变主意了?难不成看我长大之后英俊不凡,您老后悔啦?”
白发修士掐了掐指,神色迷惘:“当年确实没有,我也觉得奇怪。”
苏慕歌暗想,难道是因为自己的重生,改变了秦峥的气运?
秦峥沉吟片刻,指着苏慕歌道,“拜您为师可以,不过您能不能顺便收了她?”
白发修士转眸望向苏慕歌:“你可愿拜我为师,随我前往蓬莱修行?”
“很抱歉。”苏慕歌微微垂首,“我要去昆仑。”
“你不考虑一下么。”白发修士似乎有些讶然她的果断,思来想去,补充一句,“我会是个好师傅。”
苏慕歌攥紧了拳头。
她不敢考虑,她怕自己会动摇,因为她已经猜到面前此人的身份。
蓬莱仙尊,桑行之。
从秦峥说起“含光”剑时,她就该想到的,桑行之是一名剑修,更是一名剑痴,相传他曾铸造十柄宝剑,其中有三柄下落不明,分别是“承影”、“含光”和“宵练”。
拜入桑行之座下,是多少修士做梦都不敢想的机缘。
上一世家族不是没有尝试过,可惜桑行之性格怪异,收徒一切随缘。
这一世他居然主动要收自己为徒,她焉能不动心?
但她焉能动心?
她的师傅金光道君身在北昆仑,名声不怎样,但修为并不比桑行之差,而且上一世为了替自己讨回公道,竟被痕诛了神魂!她的同胞弟弟程天养还在程氏家族,认贼作父,为虎作伥,最后还死在自己最信赖的姐姐程灵璧那贱人手中!
还有痕!
苏慕歌渐渐挺直脊背,正打算拒绝时,却听桑行之冷冰冰地道:“不管你愿意不愿意,我都不会收你为徒。一来你我没有缘分,你根骨不佳,不适宜修我剑道。二来你命犯煞星,可能会给我蓬莱带来难以估计的浩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