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衍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简化版?”
杜子腾手中小木棍一动,法天大阵凝聚,先前在白澍面前展示过的场景再次出现:法天大阵凝聚起妖气注入盾牌中某个特定的结构中,妖异的波光再次浮现,而后,法天大阵一分为二,凝聚起一股灵气狠狠击在波光上,波光浮动、完全消解了那股灵气。
周遭一片死寂。
大衍死死盯着眼前这一幕,好半晌,眼珠才转向杜子腾:“你……是要生产妖族所用的武器!”
杜子腾默然不语。
大衍重重喘了几口气才狠狠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杜子腾眉宇淡然,语气却十分坚定:“我知道。”
大衍瞪大了眼睛:“你知道个屁!”
杜子腾只叹了口气,他虽然知道大衍可能会有抵触,却没有想到如此剧烈,可他环视百城界周遭,昔日熟悉的场景一一浮现,彼时在对峙的妖族与人族之中,他的心境不也与现在的大衍一样吗?未必觉得人族便是代表了大义,可还是情不自禁伪善地选择了自己的阵营去帮助人族。
想到彼时的自己,杜子腾的心情便平缓下来,他随手布置下桌椅,斟了杯悟道茶:“大师坐下说话吧。”
大衍好半晌才平息了情绪坐了下来。
杜子腾:“我曾经也与大师的想法一样。”
大衍看向他,不说话。
杜子腾笑道:“我知道大师也许不相信,但就是在此地,在并不太久远之前,我与大师的想法一模一样。如果大师有兴趣的话,我可以把自己在此界游历时的故事与您说一说……”
意外与萧辰分开、流落此界时被小妖搭救、后来卷入人族的纷争之中、人族对于妖族的残酷镇压……
“那个时候,我曾经反复想过,妖族有什么过错呢?就因为他们的尸骸可以成为人族的器具原料,所以他们就活该被圈养、活该被奴役、活该被屠戮?还是说,一切不过是强者为尊,人族有强大的武力镇压,妖族只能接受这一切,只能认命?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妖族起事造反,妖族屠戮人族又有什么过错?我厌恶人族做的一切,又有什么资格去阻拦妖族做的事,反正此界人族不过自食其果,不是吗?”
大衍眉头紧皱,欲开口反驳杜子腾,可一时间竟又不知从何反驳,毕竟,此界人族对于妖族的残酷是事实,妖族亦是智慧生灵,反抗命运改善处境,何错之有?
杜子腾没有理会大衍此时的表情,只缓慢地道:“可在妖族越来越强大之时,我终究是站到了修士一边,原因无它,因为我也是人族。”
大衍表情渐渐放松,不错,这就是他要说的反驳。如果他不是人族、不是妖族,遇到这样的事情,袖手旁观是情有可原,可既然身为人族,先天就有同样的立场,再厌恶也不可能说完全抛弃自己的出身种族。
杜子腾看了大衍一眼,奇异地道:“彼时,我只告诉自己,因为自己是人族,绝不能坐视妖族屠戮人族。可事后我仔细回想,我为什么会站到人族一边?是因为什么种族大义?”
然后他哼笑一声:“狗屁的大义,不过只是因为,如果我不帮助那些修士,就等同于承认此界修士罪有应得,等同于承认我与这些罪有应得之人份属同族,等同于在否认自己,等同于在承认自己也有可能随时犯下这样的罪行;也因为,若是我不出手,来日我可能就要随时背负上对于同族见死不救的内疚,对这种内疚的惧怕压倒了内心深处的是非而已。”
这一番深深的剖析令大衍一时间亦不由自主感觉到刺痛,是那种将自己下意识的决定剖析得干净、隐藏在深处的黑暗自我突然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刺痛。
仿佛被刺痛狠狠刺激了一般,大衍尖锐地问道:“所以你就可以抛却自己的种族,忘却自己的出身,去帮妖族?!”
在这种近乎骂他数典忘祖的指责下,杜子腾却没有半分被激怒的样子,只是平静地道:“不,不是忘却。”他抬头看向大衍,眼睛明亮若天上星辰:“是燃起新的理想。我等之所以有爱有恨有种族立场,只是因为天道之下,我等生而为灵,不像泥石瓦砾无知无觉,我等何其有幸可以感知这一切,甚至可以通过修行延长这一切幸运的时限。
为什么一定要有所谓的种族樊篱之见?为什么一定要有什么狗屎的仙凡之别?一定要将天道给予的幸运挥霍因为这些不同偏见而起的无数血腥、杀戮、镇压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