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焕定定的目光转向杜子腾,却见他一脸淡定从容,近在眼前的死局在他眼中似乎亦不过只是平常。
到得此刻,何以焕突然发现,也许他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这位萧大师。
时间紧迫,杜子腾见何以焕愣愣的,心中叹气,若不是自己也困在这临海军中,他们待他一直也算周到客气,他才懒得趟这浑水呢。
妖族这么大的动作,又岂是突发奇想,背后定是重重阴谋,可眼前这唯一可以把控局势的家伙却是吓得呆住,说不得,杜子腾只能耐下性子来解说道:“妖族胆敢近岸而战,所恃者恐怕就是这噬灵妖兽,破阵恐怕已成定局。对方花费偌大心思袭击营盘,恐怕所谋非小,我方辎要绝不能落在敌方手中!”
何以焕深吸一口气,神识闪动间,数道传讯已经朝底下负责的妖灵器师而去。
杜子腾点了点头,何以焕却是转过头来道:“萧大师,我于这等场面并无经验,还请你不要吝惜指教。”
杜子腾却是一拱手略微谦让,却知眼前这迫于眉睫的危机他亦难脱身,更难将临海军弃之不顾,当即道:“阵破之后,临海军便需与对方短兵相接,自然要提前布置好,营盘之内,妖灵器师一样可以布设阵中阵,而且,您可是忘记了我们先前忙碌的那些东西?”
何以焕眼中光芒一闪,面上顿时大喜:“正是!我怎么把那些东西给忘了!”他面上随即一忧:“那些东西本是需要他们练习试用之后才决定要不要大批量投入军中,如今时间这般仓促……”
杜子腾见何以焕犯了这研究人员的通病,在这等紧要关头上患得患失、犹豫不决,他当即斩钉截铁地道:“那便借诸位妖灵器师临时布设的阵法阻上妖族一会儿,这点时间足够阵前练兵了!”
他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何以焕按杜子腾所述将命令一一下达,心中却是无比期望那宋将军、甚或是莫如故,不拘哪个在沙场战阵前历练过的能够及时回来,替他接下眼前这于他而言为难至极的局面。
可杜子腾却是清醒无比,若他知道何以焕的想法,定然会嗤之以鼻笑他天真,妖族连吞噬灵气的妖兽都准备齐全,选择的时机如此完美,对于援兵又怎会没有准备?
归根到底,这些与妖族打过太仗、赢得太轻易的临海军修士们心中对手还是过往模样,都是些乌合之众,而杜子腾却清楚,能设下这样的局,临战之术,妖族已经与人类修士相去不远了。
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能有这种布局的妖将也必不是才出现的,妖族被压迫得太久、蛰伏得也太久,杜子腾看着阵外渐渐稀薄的灵气,仿佛已经隐隐可以嗅到带着腥气的妖息,他心中有种预感,眼前这不同寻常的一日,也许就是百城界人族与妖族关系的转折点。
深沉夜色中,大海滔滔,平素平静如镜的百川海,此时仿佛个扔下一切面具、终于露出狰狞面目的怪兽,汹涌着、咆哮着。那张着血盆大口的妖兽正在浮出水面,以修士目力,夜色中亦可清晰看到它浑身布满褐色倒刺,甚至还挂着不少淤泥水藻、竟仿佛是才自深海之底苏醒过来一般,灵气犹如奔涌的江河涌向它那张深不见底的巨口。
蜃海大阵中的修士们已经知道了这妖兽出现的目的,这当口胡思乱想无助于事,繁重密集的命令如流水般下达下来,忙碌中,那些不安的情绪被压了下去。
不知是谁突然出声道:“啊!它下去了!”
那噬灵的妖兽好像吃得太撑了一般,吃力地合拢嘴巴,庞大的身形缓缓下沉,在海面造成一个恐怖而巨大的漩涡。
蜃海大阵中,想起一阵欢呼。
杜子腾踩在伐烟阁顶,面色却是十分沉静,没有半点喜色。
看到欢呼的人群,他却是叹息:“伐烟阁……真是好名字。”这是距离前线战场最近之处,在阁顶将前面的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
面上犹带喜色的何以焕不解地看向杜子腾,却见对方眉色不动,语气冷硬如冷雪:“下令吧,叫所有人必须加快速度!如若在盏茶时分内不能完成任务的,军法处置吧。”
何以焕一怔,可这当头前面几次事情中,他已经形成了惯性,未待他明白,这项命令已经下意识地落实了下去。
杜子腾凝视远处,对这隐藏幕后的指挥者更是高看了一分。
欢呼的人群大概是收到了这命令,立即散去匆匆执行命令,可脸上却也犹带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