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逢春忍不住低低地叹道:“是啊,这些妖魔可都是从大雪宫的方位来的啊……”
纪逢春不过随口一叹,黄平几人却是蓦然间心中一凛,大雪宫头顶便是那被撞击出来的空间裂缝,因为当初发生变故的方式问题,那些细密的小缝隙亦是远远多于南方的碧月城,如此多的空当,妖魔多自然是常理,可是,有这样多的妖魔源源不断地前往他们兰舟盟来就显得不太正常了。
大雪宫,那毕竟是如今的修真中实力数一数二的门派,这么多妖魔自大雪宫朝兰舟盟而来,而他那些传讯又这般石沉大海,黄平只觉得自己喉头像被什么哽住一般,难以发声。
司少文心中却是沉重得无法再继续想下去,可肩膀上的担子却迫使他不得不想下去:如果最坏的情形发生,大雪宫无法指望,那么,兰舟盟该怎么办?
当这个问题浮现脑海之时,司少文头脑中一片空白。
这是个无解的问题。
现如今在兰舟盟这城墙的任何一个角落,无时无刻没有妖魔在攀爬入侵,整座城墙这月以来已经发生局部失守数十次。若是站在城墙之上朝远处眺望,空中地面没有哪个角落没被妖魔覆盖,整个兰舟盟就像妖魔之海中的一叶孤舟,在惊涛骇浪中岌岌可危,随时可能倾覆没顶……
在这样的局势下,当所有可能的外援全部断绝,要如何才能找到生存下去的答案?
这一刻兰舟盟最高层的四人内心深处皆是一片茫然空白。
便在此时,有人急急地、不顾平时议事不许打扰的规矩直接冲了进来,雷山心中狂跳,第一个迎了上去,他不过片刻不在城墙之上,难道又出了什么大纰漏?!
可他冲过去,却是看到人群簇拥之中,雷妗面色惊恐半身是血,雷山此时脑海中空白了一瞬,却很快发现,雷妗还能自己站立,至少没有大碍,金丹修士这才反应过来,神识一扫,却发现雷妗并无大碍,他心中不由有些恚怒,如今这多事之秋,这丫头非但不省心,还白添这许多乱子!
大庭广众之下,雷山压下怒气,却向雷妗旁边那奄奄一息的修士看去,一望之下,却是大惊失色,金丹修士手中最珍贵的灵药皆是不要钱地朝那年轻修士口中灌去,掌中灵力拼命地朝那具生命迅速流失的身体里输去。
可是,没用。
这年轻的修士不过筑基初期,丹田乃至整个腹腔几乎被妖魔掏空了,能坚持到此处已是极限,不说金丹修士,就是大罗金仙亲临……也绝无可能起死回生。
这青年呼吸越来越急促,渐渐散开的瞳孔却是牢牢盯着议事厅的门,那样不甘、那样急切……
雷山忍不住悲声啸道:“黄师弟——!!!”
在后面匆匆赶来听到这声悲啸的黄平心中猛然一跳,在看到雷山怀中的青年时他竟是难以置信,然后排山倒海的悲痛接踵而来:“——阿清!!!”
青年却终是牵出一个细弱的微笑,明亮的黑眸就此合上。
白发人送黑发人,世间至悲,莫过于此。
黄平他从雷山手中接过自己的孩子,呆呆不言,然后竟是一瞬白头,看起来比司少文还要苍老几分……
雷妗、司燕北与他自幼一周长大,忍不住放声大哭,雷妗更是上气不接下气地哽咽道:“阿清、阿清是为救我才……”
雷山赤红着双目,向来最宠爱女儿的他竟是毫不犹豫回身给了雷妗重重一个耳光,金丹修士全未留力,雷妗一介筑基修士竟是被打得扑倒在地,半晌都没爬起来。
雷山过去竟还想再度出手,却是被心身疲惫至极限的司少文摁住:“够了。”
雷山转过头来,虎目含泪:司雷黄纪四家千载以降轮流执掌兰舟盟,内里虽有许多的纷争,可却是始终同气连枝,黄清……那也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子侄,聪明有礼,是兰舟盟最优秀的弟子,将来必也是黄氏最杰出的承继者,现在却是因为他的女儿而折于妖魔之手。
这样一笔孽债,他们雷家如何偿还,如何偿还?
看到这样暴怒的雷山,司燕北在一旁悲伤自责,难以自已。他身为盟主之子,这番前往城墙都是他一手策划,选择不熟悉他们模样的他派修士所守之处、选择父辈们忙于抗敌无暇他顾之时……彼时看来种种自鸣得意的周全之计却是将至交好友一步步推向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