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久仁极不情愿的从白千羽的袖口撕下一团布料团了塞住白千羽的嘴。
第五久仁的手指放到了焦尾之上拨动出第一个音符,拔魔曲开始了,起手气势极为恢弘,就像是飞流直下的大瀑布,很快她就没心思再欣赏了。身体里的魔气就像是烧开的水沸腾了起来,在她的经脉间灼烧,她觉得而自己的血管都要爆裂一般。她盯着视线上方石壁努力让自己的感官与精神割离,却不由地想起自己被宓素侵犯时那种灵魂浮在上空的时候,一时间耳边仿佛出现裂帛之音,她精神恍惚,仿佛自己的肉体就像破布一样被人撕裂开来,她浮在上空看到自己的肉体被一撕两半,她的瞳孔摇摆不止,就像是浮在海面上的小舟。
她想要尖叫,却无法出声,倒也不是因为布团抵着她的舌根,而是她的声带无法震动了,她就像一个割了头的人,头还活着却眼见着自己的躯干被分解。
拔魔曲转入了下一个阶段,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白千羽登时觉得有千军万马从她的身上碾踏而过,她的肋骨被一遍遍踩成碎片,她心脏、她的肝、她的肺像肉饼一样被反复挤压,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被人搓圆揉扁的橡皮泥,总之不算一个人。
紧接着琴声又如危机四伏的竹林,草木皆兵,她像是被人堵住了口鼻,却不得不见识了极为残忍的分尸场景,白千羽定睛一看惨遭分尸的对象竟然是自己,而捂住自己口鼻的人正是正在分尸的罪魁祸首恐惧就像是毒蛇紧紧缠绕住她,将她的心脏几乎要挤爆了,不对,心脏呢,她的心脏无处不在,这儿也在跳动,那儿也在跳动,从她的脚趾到她的天灵盖都长满了心脏,它们频率不一地跳动着。
忽然之间琴声不再是琴声,像是有人在拉锯,锯着的究竟是什么,白千羽想要闭上眼睛不去看,但是做不到,那些画面像是直直地传入了她的大脑,那是她前世的童年阴影,她从她的身边起身,兴奋地走向舞台,魔术师将她关进了盒子中,高速转动的巨型电锯往盒子压了下去……不要,不要啊!
琴声忽而变得苍凉,就像大漠旅人的歌哭,白千羽想要流泪,她的眼前变得模糊,黑色的气体从她的身体里剥离,她晕了过去。
当黑色的魔气并着依附于其上绿色破魔珠毒消散在空中弄混浊不堪时,第五久仁把手放在琴弦上止住了音符。他在弹琴的过程中只能专注,他生怕自己分心造成糟糕的后果。他跑向石床,白千羽一头的青丝已成白发,手指抠得冰床边缘都是血迹,指甲也劈开了,第五久仁连忙探她的鼻息和脉搏,她还活着。他解开了她手脚的束缚,小心地将她抱起,走出石洞。
白千羽醒来的第一个感想是,绝对要把修炼心法提升上去,这样万一再和魔修做,就不至于魔气入体,再经历一次拔魔了。
折磨,绝对的折磨,简直比囚禁时期还要痛苦,她睁开双眼,坐起身来,发现自己的头发变成了银丝,呃,草,那脸呢???
她跌跌撞撞地爬下床蹒跚到铜镜前,她的面容除了憔悴些并无变化,只是一头乌云秀发变成了银色,其实,配湛蓝的眼瞳怪好看的,很有大佬的风范。脸上疑似会产生魔纹的地方也已经恢复了原样,黑气业已完全消失,白千羽彻底松了口气,可以正式筹备复仇之事了。
啊,手指好痛,白千羽后知后觉地将手举到眼前,发现十根指头都被缠上了绷带,肯定是痛得把指甲给抠劈了吧,白千羽真庆幸把自己绑起来了。
她正用新发色给自己试着盘发,看看什么发型适合自己,敲门声就响了起来,门外是璩泱、麻琰和第五久仁,前两者是睡过的,最后那位是即将要睡的,小意思,这种根本不能算修罗场,毫无疑问大家都是过来讲正经事的。
璩泱离白千羽最近,看到她的青丝成雪,心痛的眼神让她直起鸡皮疙瘩,走上前双手抓住了她的肩膀:“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麻琰看到璩泱的样子就不爽,拍掉了他抓着白千羽肩膀的手,冷嘲热讽道:“别整这些有的没的,讲正经事。”
白千羽点了点头,她真的不在意发色,银白真的很好看,真的。
璩泱讲解破魔珠的时候,第五久仁根据他与宓素交手的情况对其进行时间推移的效果梳理,麻琰本想偷偷去拉白千羽的手,手都放到她腿上了她还是一动不动皱着眉头若有所思,他也自讨没趣地收回了手。
结论并不如她的意,她本以为宓素中了毒,马上出兵是最好的选择,然而这破魔珠只是相当于给他挂了个持久的debuff,要经年累月效果才更明显。
“那什么时候才能杀了他啊。”白千羽甚少在其他人面前露出狠厉的眼神,说这话时她只能闭着眼生怕泄露了她的本性。
“你也不用着急,正气盟对魔域的围攻也好、剿灭也好、单独作战或是团体作战都不少,宓素越是频繁动用魔气,越是会在修炼时陨落。”
白千羽忍住了没吐槽,心想这玩意儿摆明了就是修仙世家让女子或者美貌男子服用然后勾引魔修使他们中毒的玩意儿,璩泱没有挑明,并不代表她听不出来,修仙世家的阴私当真令人不齿。
她抄着手臂坐在一边,一言不发,璩泱解释完之后唐突地说道:“羽儿你跟我回去养伤吧。”
“不可能。”白千羽不喜欢纠缠不清,只是睡过一次就想把她当成所有物的人,不借妙音门之势报仇她绝不挪窝。
看到璩泱吃瘪,麻琰露出了愉快的笑容,然而他说的话简直让白千羽怀疑他的智商:“羽儿肯定跟我回去啊,怎么可能跟你呢?”
“不杀了宓素我就赖在妙音门了!你们是听不懂吗?”白千羽看向两人的眼神饱含着对智障的同情,“好了,破魔珠的原理解释完了,你们可以走了,多谢你们来看我。”
白千羽推搡着两个人出了房间,把门一关,发现第五久仁还坐在原地,思索着什么,她就给他倒了杯茶:“前辈有什么想法吗?”
“你非要亲自取他性命有点难,毕竟实力摆在那里,抱歉。”
白千羽其实很喜欢说实话的人,哪怕实话有些伤人:“不会,我明白自己的实力,我只是打个比方,只要他死的时候我能在场就好了,再不济能让我在几年内听到他的死讯也不错。”
“倒也不用……几个月后正气盟对于魔域又有一次围剿……”
“我跟你一起去!我保证不会拖后腿!”白千羽觉得自己到修真界优哉游哉这么多年,第一次想要认真提升武力值。
“以你的实力跟着倒不是问题,我只是担心会不会……”
呜哇,才想说你说话直接,现在又吞吞吐吐?白千羽明白第五久仁可能是怕自己PTSD,到了魔域会犯病?白千羽自认没有这么脆弱……大概……她想起了拔除魔气时眼前出现的幻象……
“不会!我能从里面爬出来,不至于有些场面不敢看。”
接下去的日子里,白千羽在妙音门中寻了一处好地方,既能遥遥听到妙音门弟子们修炼弹琴的声音,又可观景,说实话她的海潮剑法练得很烂,她摸着木人上被自己劈的伤痕,七零八落,自己的身形想必也一点不轻盈,就像一只笨拙的幼鸟,跟自己想象的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完全不搭边,她有些丧气地躺到地上,把剑扔到一边躺下来看云。
看云不是云,是修真计划列表,居于前叁位的是,看宓素爬、看杭子迁爬以及练剑,求证羊霜蕾是否为幕后黑手啊,修炼突破元婴啊,都练剑挤了下去,看来此间事了得跑一趟万剑山。
呜呜呜,但是几个月后不能在大家面前丢脸啊,白千羽叹了口气,一骨碌爬起来捡起剑继续砍木人。
到了出发剿灭魔修的那一天,白千羽穿着白色的纱衣,其实她很不喜欢,复仇不穿红衣服跟黑化不加重眼线有什么区别,要的就是气势和排场,算了算了,条件有限。
白千羽知道队伍里不少小年轻在偷偷拿眼睛瞄她,她知道自己银发白衣美若天仙,但是她没心情回应他们,她满心都是如何拿魔修开刃,看看自己临时抱佛脚的剑法有没有成效。
第五久仁这一队人马从侧翼斜插进去,目标正是宓素防守的地方,不知是否因为守将宓素不在,守城的魔人节节败退,在妙音门人的面前,白千羽觉得自己就像是长着主角脸的龙套,自己恨不得双手持剑在前面很没有风度地劈砍,魔人的血液溅上了她的衣服染上了大片大片的红梅,她束起的头发和脸上也都溅上了血迹,唉,这样不美。
你瞧瞧那些在稍后方弹奏的妙音门人,不论修为几何,各个衣袂飘飘在那儿抚琴,琴声所到之处配合前方冲锋的“群众演员”,魔人们可说是溃不成军。
可向来喜欢冲在最前面的宓素,今天却是打了半天都没见他的人影,白千羽解决了身前的一个魔人后,四下张望着,忽然后颈察觉到一阵不适,鸡皮疙瘩冒了起来,她连忙弯下腰抓过一具尸体想身后甩去,转身的瞬间发现尸体已被劈作两半。
“原来你在这里……”听到这个声音的一瞬间白千羽只觉得心神不稳,心脏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她知道自己直面这家伙绝对讨不到一点好处,也好在宓素见到她时魔气上涌牵动了破魔珠的毒素,无法全神贯注的对付她,倒是被她左躲右闪跑出了最受威胁的范围,将宓素绕进来包围圈中。
宓素吐出一口污血,只一晃神白千羽已然不见踪影,他循着一线白影追去竟不知觉间跑入了数位万剑山人布下的剑阵之中。此时妙音门人启奏破魔曲,剑阵中的捡起几乎要花了白千羽的眼睛。
这算不算修仙版的乱拳打死老师傅呢?白千羽躲在他们后面,偷偷用衣衫上还干净的部分擦了擦自己的脸,然后故作镇定地立于妙音门人之间倒如运筹帷幄的绝世军事一般。
剑气散去之后,宓素已然倒地奄奄一息,说实话白千羽还不是那么敢走上前,电视里被将死之人反杀的桥段还少吗?
但是,她能放弃这么好的装逼机会吗?不能!
白千羽给自己壮了壮胆,迈着之前在镜子前练过的步伐走向宓素,用剑尖挑起他的下巴,声音如同泉水一般清澈:“其实就你的长相,如果你情我愿我未必不乐意与你欢好,但是我生平最恨别人强迫我。”
说完就用挥剑砍下了宓素的头颅。
啊,血溅到脸上了好恶心。白千羽这样想着,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转身回到正气盟的队伍间。
此番剿灭魔将宓素,白千羽倒是拿了奖赏的大头,她倒是不太好意思,第五久仁解释,若不是破魔珠的效用,宓素不会这么轻易被斩于马下,她也就安心收下了。作为剿灭魔将的功臣之一,白千羽在妙音门又享受了几日,期间杭子迁都没有回到宗门,想来时刻意回避她。
白千羽决定不再干等,去向长老第五久仁辞行,弟子带着她走了好久,一直到一处鸟鸣山幽、月照于溪的幽雅小院才停下。
弟子在门口就退下了,白千羽一人推开竹门进去第五久仁正在抚琴,不得不说艺术气质却是能给长相一般的男人镀层金,第五久仁就是很好的例子。
他一曲终了,白千羽开口说道:“我要走了。”
“嗯。”第五久仁平淡地接受了这个事实,“我早知你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开口,我会继续呆一阵。”
“不必,这样显得我太可怜了。”第五久仁盯着琴,不敢看白千羽,他怕自己对上她幽蓝的双眸就不能说出这么帅气的话了。
“哦,我会时常来看你的。我走了。”明明很爽气利落,白千羽却觉得帅气的戏份都被第五久仁抢了,只能匆忙退场,她转身阖上竹扉,沿着来时路走了一段,身影消失在黑暗的树林间。
确定白千羽离开宗门已有五天,杭子迁才敢从藏身的村落里回到妙音门,在广场上还是不放心,寻了几个一同与白千羽去剿灭魔修的师兄反复确认了才慢悠悠地回到自己的房间,进门前还左右环顾,引得经过的同门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
他稍微放下心,打开房间门,环视四周没有人才小心地掩上门扉,长舒出一口气。他才往房里走了两步,就听到门上的锁扣紧的声音,随后门外一切的声响都像被隔绝了一样,他转身就往窗边跑,无论往窗户上注入多少灵力,窗户都纹丝不动。
如同鬼魅的声音响起:“你跑什么?”
杭子迁循着声音望去,房梁上掠下一个雪白的身影,毫无疑问是白千羽,他的额前冒出冷汗,虚张声势道:“这里是妙音门,你,你想要做什么?”
“嚯,我敢来找你算账,就能保证自己全身而退,不然你以为宓素的宅子是人人都能逃出来的吗?”白千羽取过一把羽扇坐在凳子上轻轻扇风。
“你都知道了?不,不对呀,你应该不知道的!”杭子迁瓜子仁大的大脑此刻正在飞速运转,“你杀了我就死无对证了,你就不能知道究竟是谁这么恨你!”
“先把她的狗腿剁了,她自然会有忌惮,再下手必然会有破绽,我何必要你来指认?更何况你是什么东西,敢去指认幕后黑手?”白千羽嘲讽道。
“你要对我做什么?”杭子迁仍然抱着窗棂不撒手。
白千羽扔了一包灵草在桌上,玉手一指:“吃下这些,我以后保管不找你麻烦。”
杭子迁定睛一看,布包里全是上好的灵草,什么混元根、无根玄叶还有狐哭竹,让他探索十年秘境都找不来这么多这么好成色的东西。
“你什么意思?我不会吃的!”杭子迁的眼睛还是忍不住觑着那包灵草,他已经卡在金丹前期数十年了,见到灵草哪能不动摇。
白千羽笑了:“行,我知道待在这儿你不会吃的,我走就是了。”语毕,她放下扇子解开屏障大摇大摆地走出房间。
叁日后,白千羽在妙音门附近的村镇听到了杭子迁突破失败陨落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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