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量到最后,夫妇两为了儿女的婚事问题吵闹起来,摔锅砸碗,妇人不小心撞到了桌角,男人连忙上去查看。
到里屋女儿醒过来出来喝水的时候,夫妇两已经和好如初,并放弃了卖女儿换彩礼的想法,决定由妇人带着女儿看顾田地,农夫往城里去给大户人家打短工。
旅人看着浑然不知自己与被卖的命运擦肩而过的小女孩困顿地闭着眼喝下一碗水,无知无觉地回到屋中去睡觉。
到天明时,农家夫妇俩分别出门了,旅人往里屋看了一眼沉睡中的人,然后离开。
整个《盲笼》都由这样零散的片段组成,旅人一次又一次地行走在路上,敲开不同时间不同空间不同世界线上不同人家的门,要求借宿一晚。
然后看着每一家人家的平凡一夜,有人生有人死,有人哭有人笑,有人热血沸腾有人醉生梦死,有人平凡有人伟大,有人肮脏有人高尚,有人兴奋有人颓丧。
无数的房门,无数的夜晚。
在这拍摄的半个月期间,魏韬从来没有喊过一次卡。
只是在每一个片段演完后,问洛灵修同一个问题,“你觉得刚才表现得怎么样?”
刚开始的时候,洛灵修会很快地回答,不知道。因为这样的剧情以及他这样的戏份,他确实完全不知道,他根本什么都没有表现,哪里来的怎么样。
好几段之后,洛灵修回答不知道的速度,开始变慢,出现了难得的犹疑。
魏韬始终不摘口罩,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习惯,还是单纯地在避开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
摆在片场的香案也始终不撤,四柱香,始终供上。
“我看到了迷惘,从你的眼睛里,第一次。”终于在第九个片段之后,魏韬首次对洛灵修说了除了表现怎么样以外的另一句话。
洛灵修除了第一次与秦正卿双修时,将身体控制权交予他人那刻感受到过恐惧,从来都坚定如一,眼中只有一个目标,就是修炼。
而现在他竟然在这么一部电影的拍摄途中,感觉到了迷惘,在不断参与那些片段的时候,感觉到了“旅人”本身的存在。
他不知道该演什么,他不知道该怎么演,他不知道演的是什么,他不知道为什么要演什么。
他的确,眼神里此刻是迷惘。
魏韬的声音里似乎带上了由衷的愉悦,他说:“选你果然没错……洛灵修——来吧,你再演,我再看。”
这一次不再继续演接下去的片段,他们回到最初的场地,魏韬的意思,竟然是重新从故事开始的那个大雪夜开始。
犹豫要不要自尽的少女再次听到了敲门声,迎来一身风尘的旅人,只是这一此,旅人的眼神不一样。
当洛灵修坐在沙发里,看着少女的独自表演时,他眼里那深深的放空的迷惘,让眼前的演员、和在场外的演员、工作人员,全都下意识地安静下来,无声地看着。
当少女像雪花一样轻盈地飘出窗外,东方既白,洛灵修捧起那杯凉掉的水,一口一口开始喝的时候,他眼里的疲惫漠然和沧桑,让人下意识地深深吸气。
通常这种时候,会有落在雪地上红色鲜血氤氲开去的画面出现,显得凄美,显得有表现力。
魏韬不。
少女跳下窗之后,就好像电影中从未有过这个人一样,镜头就只放在旅人身上,只放在他的眼神上。
“卡。”魏韬的第一声卡,在这之前,他从不说话,只等片段结束演员自己下来。
“感觉到了吗?”他走到洛灵修跟前,“你在这电影开拍前,对我说,觉得这个剧本不完整、缺失了什么,觉得这个主角很多余,存在没有必要。”
洛灵修看着手中还没放下的茶杯,眼中的迷惘已经淡去了,“你拍这个,本来就为缺失的剧本和多余的主角。”
《盲笼》,盲的是这些形形色色的人,笼中是与世不容的旅者。
魏韬蹲下来,抬头看着还坐在沙发上的洛灵修,摘下口罩对他笑了一笑,“悟性不错,拍完这部电影,你应该能进阶了。”
洛灵修毫不惊讶魏韬竟然知道他是个修真者,他甚至隐约觉得,魏韬可能还知道他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修真者。
“你是谁?”
这句电影中那些屋主人常常对他这个旅人问的话,他现在用来问魏韬。
魏韬戴回口罩,“凡人。”
“你拍电影又是为了什么?”
“找人。”
“找到了吗?”
“找不到的。”
一直在一边与其余演员谈笑的崔烁忽然走过来,一如既往地温柔,声音让人如沐春风,“魏导,你可真是偏心呢,整天就跟灵修说话,都不告诉我们哪里演得不好,让我忐忑得很,生怕魏导不满意一下子就把我给换了。”
魏韬摸了一把自己的口罩,“你演的不错。”
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崔烁把目光投向洛灵修,“灵修,难得今天收工早,请你吃晚饭怎么样?话说灵修,你没想过再接一些角色吗,像是上仙宿冠玉那样的?”
洛灵修看见魏韬起身的时候似乎微微晃了晃,大概是蹲久了,有点头晕。
第52章 喂鲨鱼
但他很快站稳了,对他们做了一个不打扰的手势,转身往别的地方走去。
崔烁狐疑地看了他几眼,很快被洛灵修的声音吸引回了注意力。
“你很喜欢宿冠玉?”洛灵修觉得崔烁与其说是对他有兴趣,不如说是对宿冠玉这个角色很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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