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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刚进入十月,便已经下了两场雪。
谢瑾蜷缩在一个简陋的马厩中,地上铺着稻草。马厩中除了他之外,还有四匹瘦弱的老马,以及一只刚出生的小马驹。
寒风呼啸,吹得马厩的木门咯吱作响,刺骨的冷风一个劲灌入,冻得小马驹“聿聿”直叫唤。母马温柔的舔着小马驹的毛,把它往自己身下拱,试图挡住这冰冷的空气。
小马驹闭着眼睛,砸吧着嘴在母马腹下拱来拱去,然而母马长期吃不到精粮,早已没了奶水。小马吧唧了半天,什么也没吃到,又开始委屈的叫唤起来。
谢瑾终于醒了过来,看了眼蒙蒙亮的天色,慢腾腾的坐起身来。
他将马厩打扫干净,然后给四匹老马喂了些干草。至于那匹小马驹,谢瑾特意喂了些昨日割的新鲜牧草给它,每年的冬天,部落里都有无数的牛羊马匹死去,能不能撑过这个冬季,就看小马驹的运气了。
谢瑾记得前世的时候,小马驹最终并没能活下来,为此他还挨了一顿打。但具体什么时候死的,他却是不记得了。对他来说,那实在是太过久远的记忆了。
将马厩的水槽灌满水后,谢瑾从角落里取出一个纸包,里面是两块黑乎乎硬邦邦的饼子。他拿出一块,轻轻咬了一口,闭着眼睛慢慢嚼着。饼子很硬,有些刮嗓子,还泛着一股苦涩的怪味。但谢瑾丝毫不嫌弃,他知道,再过段时间,也许连这样的饼子都吃不到了。
谢瑾现在是阿鲁特部落的一名汉人奴隶。
两年前,阿鲁特部落和其它几个蒙古部落一起,随同后金女真共同寇关大明。孱弱的大明官军根本不是满蒙联军的对手,在野战中往往一触即溃,只好固守城池,以守代攻。而满蒙联军不擅攻城,便干脆直接绕过高大的城池,在乡野之中一路烧杀抢掠,然后在明朝大军围剿之前,带着丰厚的粮食、人丁和金银大摇大摆的回了草原。
谢瑾和无数的大明边关百姓一起,被迫离开家园,背井离乡,长途跋涉来到草原,成为了一名低贱的奴隶。
天色渐渐明亮起来。
谢瑾将剩下的那块饼小心翼翼藏好,然后出了马厩,来到马厩前的一块空地上。
几名汉人奴隶正在光着膀子劈柴,尽管天气寒冷,但他们的身上却全是汗水,显然已经干了一阵子了。
看到谢瑾过来,除了陆之旗朝他打了个招呼外,其余人继续低头闷不吭声的劈柴。若完不成规定的量,今天是没饭吃的。
谢瑾也拿了一根锈迹斑驳的斧头,开始劈柴。陆之旗走到他旁边,低声道:“你还是把上衣脱了吧,若是不小心弄坏了多可惜。”
陆之旗没说出口的是,这里所有人都是光着膀子干活,偏偏谢瑾特立独行,就有些格格不入了,没见其他奴隶都不怎么搭理他吗
就算是最低贱的奴隶,想要在阿鲁特部落活下去,也是需要抱团的。
谢瑾摇了摇头,他知道陆之旗的好意,但曾经深入骨髓的习惯,让他做不出在人前裸/露上身的举动来。
更何况,他不认为融入这群奴隶中有什么意义。
毕竟,阿鲁特部落很快就要不复存在了。
现在是十月,按照前世的记忆,如果一切没有改变的话,再过一个月,林丹汗就要派兵来攻打阿鲁特部落了。
作为成吉思汗的嫡系子孙,整个蒙古名义上的大汗,林丹汗一生都在为统一草原而征战不休。而阿鲁特部落作为蒙古的一员,却一直与林丹汗最大的敌人后金女真眉来眼去,暗通款曲,林丹汗早就忍无可忍。
趁着这次阿鲁特部落因雪灾实力大损,林丹汗悍然发动了攻击。
而这次带兵的主帅,便是林丹汗的长子,未来的蒙古大汗,额哲。
他就要来了。
谢瑾深深吸了口气,把斧头高高扬起,干脆利落的将地上的柴禾劈为两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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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忙到正午,谢瑾才完成了今日的任务。
冬日里寒意深重,谢瑾的衣物却是被汗水浸得湿透,稍微一扭便能挤出水来。交完了柴禾,谢瑾顾不得擦汗,急忙去排队领今日的饭食,要是晚了,可就领不到了。
一碗清可见底的稀粥,两块黑乎乎硬邦邦的饼子,这便是一名成人奴隶一天的食物。
谢瑾蹲在背风处,一口饼子,一碗稀粥,津津有味的吃着。
吃到一半,陆之旗走了过来,悄悄塞给了谢瑾一个菜团子。
谢瑾闻了闻,菜团子里带了一丝肉香,这可是难得的好东西。以阿鲁特部落今年的年景,别说奴隶,就算是普通的牧民也不一定能吃到。
陆之旗轻声道:“快吃,哑巴偷出来给我的。”
哑巴是和他们同一批被抓来的奴隶,因着是个女人,又不会说话,从大明边关来草原的路上,经常受其他奴隶的欺负。谢瑾他俩看在这哑女是同乡的份上,出手帮了几次,好歹保住她的性命,平安的来到了阿鲁特部落。
哑巴原本是个绣娘,能把羊毛编织成各种精美柔软的衣服、毯子,部落里的一名贵族少女偶然间看到了她的手艺,十分喜欢,便将她要了去服侍。
这一年来,部落里每天都有冻饿而死的奴隶,谢瑾和陆之旗靠着哑巴时不时的接济,日子还勉强能撑得下去。
谢瑾和陆之旗是打小的交情,此时也不跟他气,两三口便将菜团子咽了下去。菜团子里似乎是加了牛肉,带着一股鲜香。
好久没有吃到这样的美味了,谢瑾回味了片刻,才将剩下的稀粥喝尽。
奴隶一天只能吃一顿饭,为了晚上不饿肚子,谢瑾将最后一块饼子留了下来,然后抹抹嘴站起身,道:“走吧,去割牧草。”
进入冬日以后,牛羊马匹不能再赶出去放牧,于是每天干完部落里分派的活之后,奴隶们都要外出去割草,喂养自己饲养的牲畜。
冬日里大多数草都发黄干枯了,要走很远的地方才能找到足够的牧草。
奴隶们穿着单薄破旧的衣裳,走在在这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仔仔细细地寻觅着,不放过每一寸土地。
没有人想着逃跑,这样的天气,离开部落等于选择了死亡。
直到天色擦黑,谢瑾才割到了足够多的牧草,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马厩。
马厩里的几匹马早就饿坏了,看到谢瑾终于回来,不断的打着响鼻,“咴咴”的叫着。
谢瑾将背上的牧草卸下来,整整齐齐地码在马厩的角落里。然后取了些前几个月积存下来的干草,放入了马槽中。
看着马儿们吃得很香,谢瑾明明也是饥肠辘辘,却一点吃东西的胃口也没有。
看着马儿们吃得很香,谢瑾明明也是饥肠辘辘,却一点吃东西的胃口也没有
他望着远处那一排排的帐篷,里面透着火光,时不时传来欢声笑语,想必是牧民们在家中烤着火,享受这难得的闲暇时光。
帐子的里面和外面,是两个世界。
谢瑾看了眼附近的几个马厩,除了马儿偶尔发出的动静外,全都静悄悄没有一丝声息。但谢瑾知道,里面的人也和自己一样,独自在这冬日的黑夜里默默忍受着饥饿寒冷,只为了能苟延残喘地活下去。
然而,即便是这么一份卑微渺小的愿望,也将难以实现。
一个月后,无论是帐子里面的牧民还是外面的奴隶,都将迎来一场浩劫。
额哲率领的察哈尔部铁骑将会踏平这个部落,部落里最尊贵的首领阿鲁特汗,将会被残忍的拖上祭台,林丹汗要用他的鲜血,警告草原上那些心怀异志蠢蠢欲动的蒙古各部,让他们知道,违背长生天的旨意,背叛蒙古大汗的下场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