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匣子里面,是金玉宝石,满满当当。
匣子里的财物,虽然说不上价值连城,但也能让一位平平无奇的市民,瞬间跃而进城里最富有的那批人中。
“邱师爷这是何意?”
齐知县用了不少力气,才将注意力从宝光上挪开,问道。
“看起来齐知县很是喜欢这些,不枉在下费心收集所得的这些。”察言观色后,邱师爷喜道“点点小意思,不成敬意,还望齐知县收下。”
齐南咽了口吐沫“但是,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不知道知州为什么要这么做?有些事儿,吩咐一声也就是了。”
财帛动人心。
对于这个大诱惑,齐南这时候的想法是吞下,顺便问问知州到底有什么吩咐,竟然要下这么大本钱。
见目标已经上钩,邱师爷挺直了腰板,抄起一旁羽扇摇了两下,文质彬彬地道
“是有些事情,非齐知县不可。既然知县您答应,还望接下来按知州指引行动,将事情办漂亮,同时这些,都是您的。”
说罢,他将手中匣子朝前推了下,移到齐知县面前。
齐南拱手问道“不知是何事?”
邱师爷缓缓吐出了两个词“加税、招兵。”
“!!!”
听到此处,方长没有按捺自己的好奇心,他问面前表情纠结的知县“他们要干什么?”
“在下并不知道,想来不是什么好事儿。”
齐知县苦笑道
“为官这些年,虽然未能给百姓带来多少惠处,但对待百姓们,自认为做的不差。我从不在百姓们手里扣索,更没有擅自给百姓们,增加过任何一点税负,他们太穷太难了。”
“下面呢?”方长赞同的点点头,问道。
齐南说道“二位且听我道来。”
吐出这两个词后,见到对面人的震惊,邱师爷立刻为齐知县解说具体的意思。
加税,是让他巧立一些名目,多收钱粮,并私下设置个仓库储存,派人看守,时刻点数,以备不时之需。
招兵,是让齐知县以组建捕盗队的名义,从民间招纳些好兵员,知州会给他派去指挥官,并严加训练,以加税所得钱粮养着。
让齐南意外的是,邱师爷要求他,对这事情保密,并且尽量封锁消息。
听到这些,加上自身并不喜欢横征暴敛,齐知县开始打退堂鼓,脸上不由得有了退缩之意思。
这时,那邱师爷冷笑道
“齐南知县,这是知州的意思,这匣东西,您是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面前这知州幕僚话语中寒意,让齐知县被吓住了,他双手微微颤抖着,拿过面前匣子,盖好夹在肘腋中。
被这样一吓,他瞬间明白,有些事情知道了就是知道了,知道之后再想跑,就有点困难了。
“看来齐知县是个识趣的人。”
见对方收下匣子,邱师爷立刻换上了一幅热情的面貌,夸奖道。
但此时,齐知县对面前这位知州幕僚,不敢有任何轻视,毕竟转换面容如此之快的人物,不可能好相与。
“听闻知县您还是单身一人。”
邱师爷说道
“为此,知州特意给您说了一门妾室,等到月底,她便会过去寻你,并带去知州的吩咐,她的话就是知州的话。”
“有关加税和招兵之事,你只需向她汇报即可。除此之外,知县您只需像对待普通妾室那样就可以,这可是别人求不来的福气。”
齐知县哪敢拒绝,他现在连头都不敢抬,更不敢直视面前人,只能低头称是。
听知县齐南讲述完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方长与谷山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有些凝重,也有些疑虑。
谷山问道“齐知县,但是这些事情,须得寻凡人渠道解决就好,大不了上告,为何城隍如此重视,还寻了我们这等方外之人?”
齐南摇摇头说道
“没啥解决渠道了,所以在下如此焦虑,”
“知州自从不久前,得了位新妾室后,便就将日常事情大部交给了对方,从此夜夜笙歌,少问政事。”
“但最可怕的一点,是在下打听到,天下几乎每个州都这样,连朝中人皇,也是如此。”
“朝中混乱,只剩下左右尚书,在皇帝不理外事后忙碌,却已经没有什么途径可以去首告。”
“而且天下间一片寂静,没有人对此有反应,这也让人心中没底。”
“不过在下想来,应该是最后邱师爷嘱托的那句,才让城隍重视起来。”
方长、谷山“哦?”
“他说,让我对那新妾室多包容,即使对方形态有异,也不要惊讶,有什么心事,可以去州衙找他聊。”
第114章【人生充满意外和戏剧化】
二人再次对视一眼,而后方长和谷山从表情中互相知道,对方也明白了其中意思。
“既然如此。”
老者谷山略微沉吟,率先说道:
“齐知县可于侧门悬挂一灯笼,待她来后,使可靠人将灯笼摘下收回,吾二人便知,自会上门查看。”“当然,若是事出意外,齐知县可先虚与委蛇,我们听闻有人到来后,即使不见灯笼,也会前来解救。”
“好。”齐知县答应道。
似乎是压在心头许久的大石头,今日终于松开了些许,他脸上神色一松,同时长吁了一口气,而后齐知县调整了下坐姿,想了想,继续补充道:“我去备上两个红灯笼,若是对方到来,便以庆祝为由,吩咐将外面粗纸灯笼换成红灯笼,如此更不易穿帮。”
谷山和方长都点头,这样确实更为稳妥些。
毕竟,若是事情忽然泄露,那妖怪挟持了知县,或者干脆将齐知县干掉,也是麻烦事儿。
旁边老仆放下手中茶壶,拱手对知县说道:“家主,此事交给别人也不放心,便由在下来罢。”
闻言知县齐南闻言不断点头:“你办事,我放心,这再好不过。”老仆看起来话不多,只是应道:“必不负所托。”
齐知县又道:“这后衙颇有几间好客房,二位先生或许可以考虑,在后衙住下?这样便不用刚刚的布置,直接来了瓮中捉鳖便是。”
“不妥。”谷山摇头,“若是走漏了风声,被对方察觉了情况,反而不美。”
“毕竟,现在是敌在明我在暗,若是对方逃掉,那可就处势转换了,我们又无法一直保护,恐怕齐知县您会遇不忍之事。”
“!”知县闻言,立刻放弃了这种想法,他看了下这个小饭厅环境,转而说道:“我们移步书房可好?此处非谈话之地,而且他们还饿着呢。”
二人对此倒无不可,便随着齐知县一起,来到书房坐定。
身后面,县衙里其他成员见几人终于撤走,纷纷近前。
他们等开饭已经等了许久,早上又都未吃太饱,肚子饿的紧。
众人一起动手,将饭桌上装着白菜炖冻豆腐,却几乎见底的大菜盆,从锅中盛菜重新装满,而后争抢着剩下的猪头肉和香肠,打扫着鸡蛋末,各自端着粟饭碗大嚼。
知县家中老仆没有去用饭,而是跟着三人一起,走进书房侍立,并为他们奉上茶水。
倒是方长有些过意不去,说道:“老人家,您不如先去厨房用饭?我们都是乡野之人,并不拘礼,无需如此。”
对方摇摇头,算是婉拒。
方长也不强求,他转向齐知县,说道:“在下前来拜访,却是还有另外某件小事,希望询问下齐知县。”
“先生请讲。”齐知县恭敬地说道。
面前这位方先生,给他的感觉十分神秘。
尤其是刚刚那会儿,自己和谷先生交流时,方先生几乎没说话,只是如盆栽一般,在旁边默默聆听,若不是自己神情专注,几乎注意不到旁边还有这位。
刚刚好像总是会下意识忽略,旁边还有一个人,就好像方先生是这书房里本来的陈设似得。
却听这位方先生继续问道:
“在下于天下行走了许久,到过许多府城,入城费皆是一文,可到了这永嘉府时,发现此地入城费,竟然是两文钱。”
“有此事?”
齐知县有些迷惑,他下意识问一旁老仆。
老仆倒是知晓,微微躬身告诉他道:
“禀家主,确有此事,永嘉府入城费都是两文,比别处贵一倍。您平常出入乘车坐轿,不用和百姓一起排队,自然不会注意到此事。”
“乃是上上任知县在此为官时,为了横征暴敛,所颁布的命令,后面那任知县也您之前一样,并没有听说过这种情况,于是这比旁出高得多、甚至有些特立独行的城门税,就延续到了现在。”
“那怎么使得!”
令方长惊讶的是,齐知县知道此事后,脸色变得很不高兴。
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正了正官帽,在房间空地上来回踱步,过了一小会儿,齐知县忧心忡忡的说道:
“入城费可不是一次缴纳就完了,而是一个出入就两次,多出来的两文钱,对于咱们来说没什么感觉,但是对于百姓来说,赚得一文钱都千难万难。”
“俗话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若是全家务农,手中有粮无钱,每一文钱都不好赚到,卖个粮食都要受商人盘薄,这多出来的入城税,都是百姓们血汗啊。”
“日积月累之下,衙门收入倒是增加了,但不知道多少人,会因为这点小事儿,生活变得更糟糕。三天之内,本官要解决此问题,不能再这样下去。”
方长听得连连点头,很是赞同。
没想到这永嘉府知县是个懂行的,而且看表情和话语,他真切的能感受到,这齐知县说的是真心话,并不是做样子。
受此心境感染,方长心中大点其头。
于是他抬起双眼视线,用望气之法,注视着齐知县头上气势,想判断一下对方的官运如何。
“唔?”
所见到的情形,确实让人感觉诧异。
“怎么了?”旁边谷山听到方长声音,侧过身子来问道。
方长轻轻咧嘴笑了:“齐知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