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这些莫要忘记修行和体悟,须知自然之道,不仅在这山水之间,也在天地间的一草一木、自己和别人的一言一行之中。”
傅齐起身行礼,郑重地说记下了这番教诲。
而后,他朝方长说起这座崖壁小楼的名字:“师父,你看我修建的这座楼阁,还有眼前这条山涧,都尚未起名。山中没什么百姓,所以只有耕牛山这个笼统的名字。我这段时间想了一些,还去翻了些书,但都不甚满意。师父您见多识广学识也好,能否给我这里起个名字?”
“此时易耳。”方长笑道,而后他站起身走到窗边,运起目力看了看这座山涧,想了想,回身对傅齐说:“你看,要不要叫莺啼涧,你若不喜欢,那我便再想一个。”
“喜欢!喜欢得紧,谢谢师傅赐名。从今以后,这里便叫做莺啼涧。”傅齐很高兴,接着说:“那师父,您再给这座阁楼取个名字吧?”
“叫听雨阁如何?虽然有些简单,但意境还不错。”方长略一思索后说道。
“师父起的定然是好的,我过几天便做个小匾额,将这名字挂在高处中间。”傅齐连连点头记下这个名字。
两人闲聊了会儿,方长对自己徒弟道:“我看你这耕牛山里矿产不算丰富,一时间也难以寻找,筑建屋舍可少不了材料。我带了许多东西,过会儿给你留些金银锭和各种金属,想来你应该用得上。”
说着,方长便扯过身后的背包,开始给徒弟往外掏东西。
当年那个青布包裹改的双肩背包,外观一如当年那样,但里面的物品已经积攒了海量。除了在天下各地游历收集的东西之外,方长还将自己在仙栖崖上劳作生产的物资,随手放了些在里面。
“这几十本书与你,闲来看看很能解闷,而且能广博见闻,足不出户便能行万里路……顺便给你个书架,还能帮你装点下这空荡荡的楼阁。”
“我那云中山里产好玉,不过可遇不可求,这几块玉是我平常碰上后攒下的。你且收好,最小的那块灵韵最足,可以做个玉枕,其余的你琢磨成玉盒玉瓶玉册之类都可,看你日后需要。”
“这些丹药有为师炼制的,还有其他道友的馈赠,你收好放好,说不定啥时候便能派上用场,有备无患。”
“你这儿田地尚未开垦,总是除外买粮也费事,给你几口袋粟面,都是我在仙栖崖上开田种收所得,足够你吃上一年半载了。还有这些腊肉腊鸡和咸鱼,耐放耐存。对了,给你几篓,是盐矿里面盐形成的晶石,很纯正,但用之前须得研磨成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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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8章 【筒子茶摊】
“还有这些吃食,有为师自制的,还有在天下各处转悠时候见到买下的,你且留下装进香囊里,想吃的时候便拿出来微微热上一热,应当不损其风味,这样可以吃很久。”
“最后便是这些笔墨纸砚了,耕牛山偏僻,你从山下采买的,定然不如我这些。尤其是这只狼毫笔,所用的毫毛,却是我从云中山里一位成妖许久的黄鼠狼妖那里,用两只抹了蜜的烤鸡换来的。”
“我将那些毫毛制了两支笔,试用过其中一枝后,感觉弹性上佳,写小字甚好,而且不似平常狼毫那样损耗快。”
傅齐一件件接过,放在一边。
虽然内心里对师父如此顾念自己十分感动,但他灵识清明,已经知道师父忽然拿出这许多物资,是因为要离开了。
由于不舍,傅齐抿着嘴只是点头回应,并未多说话,手上倒是按照方长的吩咐,将这些物资分门别类收纳起来。
直到方长真的放下这些,起身准备道别离开是,他才彻底绷不住,当即眼泪便掉了下来:“师父,不若再多留几日?”
方长哈哈一笑,抚摸了下徒弟的头:“不耽误你修行了,看开些,师徒师徒,本也只是一种缘分罢了。既有缘起,未来也自当有缘灭,对比起来,今日这分别也算不得什么,便如白云挂在半空,鸟儿飞过山峦一样,仅是自然之事。”
傅齐虽然没有领悟到师父教导的深意,但也大幅冲淡了不舍之情,他将方长所说的这段话牢牢记在心中,而后才送别自己的授业恩师。
………………
天下各地卖茶水的小贩都不少,方长行走天下这么多年,见过的各种茶摊有许多。对比起来,眼前这个小摊子倒也不算太新奇。
这里的店主很有生意头脑,他不像最常见的茶摊摊主那样,支个大棚子,让客人们自己按碗买了茶后坐在桌边吃,同时再一起售卖些有油有糖耐饿的普通食物——这套流程,养活了天下间许多家庭——而是选择了另外的思路。
小摊子不占地方,穿根扁担即可一齐扛走,上面用两根幕布交叉撑了个遮阳伞。
但这柄遮阳伞,只够覆盖住摊主和他面前的茶水桶。同时,他也没有备下碗筷,倒是从附近不远的山上砍来竹子,一截一截做成竹筒,又取细竹做成塞子,把茶叶水灌进去,然后用翻了三倍的价格,售卖这些可以带着走的茶水。
由于这恰好切中了行人们不方便下马停车吃茶的需求,而且便于携带,因此即使价格高出一般茶水的许多倍,顾客们也往往不以为意,毕竟确实方便了些许。不过,还是有些人口渴时候,会买了竹筒茶后,便坐在旁边几块石头上慢慢喝完,顺便像在别处一样互相聊天,交流些见闻的新鲜事儿。
每到下午时分,茶摊这里的遮阳方伞,便失去了作用,因为斜后方有一株巨大的柏树,枝繁叶茂,像一柄更大的遮阳伞那样,挡住了炽烈的阳光,效果更好。
方长路过这里的时候,这株大柏树的荫凉,正好笼罩了茶摊周围。周边几块石头上,零零散散坐着几个人,各自手捧个长竹筒,抿着茶水歇脚聊天。还有人将随身携带的饼子掰开,就着热茶小口小口的进食。
他走上去,看了看茶棚里支起来的大锅,朝茶摊主人说道:“掌柜的,来筒茶。”
“小筒三文,大筒六文,客人您要哪种?”
“要个大筒。”
“好嘞。”茶摊掌柜麻利地打开个大竹筒,用竹瓢往里面灌茶水,然后交给方长接过六个铜子儿。
方长见周围人多,便也拎着茶筒,在周围寻了块石头坐下。
只听有人声音比较高一些,正在阔论当今:“要我说,我们掌柜的今年就该改行,这条路上又没有多少水路,贩粮食哪有什么利润,顶多能挣个辛苦钱。。”
“辛苦钱也是钱啦,有得赚就好了。”旁边另外一位说道,看起来两个人的年龄都不大,“这可是门好生意,不知道远近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若有那水路交通的便利之地,贩粮的生意还能瞒得过别人嘛?早就被人夺走了。”这话倒是老成持重,似乎对江湖也有些了解,于是周围人连连点头。
“兄台说的有道理,不过今年总体来说,各地收成还不错,若是固执下去,说不定会蚀本。”最初发话的人抬高嗓门说道,似乎对周围几个人的评价十分不屑,“要我说,衣食住行这些行业,盯着的人太多了,要入行就得进那些定然能红火起来的才有大赚头。”
“哦?这话倒是挑不出啥错误,老哥举个例子?”
“唔……还在找,还在找。”说着声音便小了下去,看起来明显未曾真正的梳理过此事,只是刚刚争强好胜口嗨罢了。
不过人多起来后,转化话题也麻利的狠。
他这里稍微一停顿,大家的话题就偏移到了别处。
有个略微上了年纪的富态商人,边用手帕擦额头因热茶起的汗星子,边起了个话头说道:
“诸位有没有觉得,周围的锦衣密探多了起来?他们四处活动打探讯息,而且从不遮掩身形,但也未曾见他们抓捕什么人,神神秘秘的。刚开始的时候,这幅景象很是吓到了不少人,以为要破财呢,后来也渐渐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