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想都没想,时间竟然不等人。
周峰只看着已经老了的少年,再灌一口酒给自己,突然就觉得这江湖之大,瞬间可以小成什么也不用去在乎的蚁虫。
他尝试着去宽慰已经醉得酩酊的那个中年人,可是张了张嘴,发现只能是无声的叹息。
又何必……
江家还在一团乱麻,自己又得投身到寻找某刀的征程中,此去一路,独身一人,玄柘不会再跟。
……倒是姜姚这小丫头,死活非要跟着。
初时没准还真的是为了周峰,如今怕是为了再入小世界,重见雨乡,或者是,寻找雨乡化形的方法。
左右是要启程,无非就是多带上一个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周峰在思索下,还是答应了姜姚的请求。
小丫头一层三尺高,开心的不知道怎么才好。“哥!!以后你就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哥!”
距离蓬莱三千里,距离蓬莱的周峰三千里的鹰洲。
阴暗潮湿的洞穴实在不符合身处其中人的身份。影影绰绰的烛火连洞中的一半黑暗都无法驱逐。
在张牙舞爪的影子堆里,站着个白衣胜雪的仙人。
仙人的手骨节分明,最是干净好看,此时却有滴滴答答的血,顺着指缝,落入石头缝里。
玄柘神情冷漠的看着脚下翻滚的几个所谓「高人」,三尺冰封的寒气从木石剑里迸发,将地上的鲜血,凝结成了红色的冰碴。
还活着的几个穿着铠甲,还算整洁的人形在剑仙无所遁形的目光中,瑟瑟发抖。“剑仙……”
白色的衣衫已经沾了血,玄柘却没有用洁净术法让它重回干净,好像如今自己也身陷泥淖就能够体味,当年那人的种种经历是如何捱过。
当比自己苦痛万分。
手已经脏了,不能再脏木石剑。
“你们哪里来的胆子跟着周峰,去上林,进蓬莱?”
玄柘怒极反笑,眼皮上一点小痣早就不是黑色了,那一点红的发烫。
“江湖上都说您厌弃魔头……”那个可怜虫话还没说一半,就被震怒的剑仙一脚踹翻在地上,他的脖子扭断了,口鼻溢出鲜血,像是没能反应过来自己目前的境遇一样,疑惑迷茫的开口。“剑,剑……”没剑个完整,就去见阎王了。
“我说过,你们的任务是找寻小世界,旁的不要做,把我的话当做耳旁风吗?”
玄柘的脚尖点在其中一人的肩头,看似轻飘飘的一点,那人却面临泰山压顶一般的负重。
“不,不是我们,是,是天道。”成片的人跪在地上,忙不迭的磕头,想要祸水东引。
“你们也想要某刀是不是?”玄柘提唇轻笑,昳丽的面容显得有几分诡异,虽说不至于入魔,却也不像个正经仙人。
“冤枉!不敢不敢。”
玄柘今日杀的人已经够多,他虽然不介意制造杀孽,却厌烦身上血腥味恐怕会让周峰闻到。
虽有洁净术净身,却依旧刻在骨子里,有那种历经杀伐的味道,玄柘无所谓自己,只是那个人,不行。
——蓬莱交界——
周峰寻思着某刀碎片已寻其二,该去找下一块某刀碎片,按照这规律,下一块碎片应该在另外三个洲,具体是哪儿还得需要接下来的消息。
蓬莱并非久留之地,某刀碎片还未出世,就被周峰捷足先登,必然有一些人要眼红。
好在这次消息瞒的紧,少有人知,等到那些慕名前来的人回过味儿来,那可就太迟了。
这世上,总有诸多不自量力的不速之客。
周峰想要带着姜姚离开时,却有修为不怎么深厚的灵修者想要凭借鲛珠至宝去攻击他。
神王乃是神品,周峰奈何不了它,可若是一个普通人也敢在他面前班门弄斧,真的不配。
某刀都不用出鞘,周峰单单一横刀身,就把那颗鲛珠格挡开来。
想要刺杀他的人,是个半大的小伙子。
又来……
周峰想到上林界那个想要替哥哥报仇的少年,这真是不好的联想,本能的,他皱了皱眉。
他本绝世刀客,无需在意脚下蝼蚁,可在要离开的时候,跪地的少年,拉住了周峰的衣角。
“或许,你知道贫穷吗?”
少年人分外艳丽的容貌在鲛珠的映照下,显得可怖,更何况他被周峰用刀柄揍的满头血。
不,你们不知道贫穷是什么滋味,那滋味回荡在心头,被一团乱麻紧裹,剪断一根,还有无数根。
局促,窘迫,没有安全感。
“你的境遇怎么能算贫穷,你是没有瞧见芸芸众生里,那些挣扎在死亡线上的人。”
旁边有看热闹的人像是认识这个少年,他皱着眉头,高高在上的语气,像是怜悯又像是在斥责。
少年既是哭又是笑,他疯疯癫癫的,踉跄着走上前来。
“是,我当然知道。”
“我不至于风餐露宿,可我却住着冬日有破洞的房子。风餐露宿的乞丐尚且能不要脸呢去抢住寺庙,就算运气不好,睡在大街上的也可以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破烂被褥。”
“可我不能,虽然我贫穷,但是我嫌脏。”
“我的贫穷不彻底,却让我矫情。”
“我见识过烛火的明亮,在每个黑夜就会徒生向往,再一次让我点亮它,可是灯油很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