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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无法继承师父遗愿,因为满腔寄在刀上。

师父死的时候,周峰是茫然无措的,他骑着一匹老马,惊马客行过长街,在雨中奔驰如箭,无论做什么,都不能发泄自己的困苦。

道心已破,枷锁长于此。

周峰此身,无父无母无友,唯有师如亲,刀似友。

师父故去,老人的大道如愿融进周峰的刀意里,锋芒归隐,一如昨日的纯厚,缺少了孤勇和肃穆,多了几分悠长深厚的韵味。

师父虽然不懂刀,却讲道理,既然周峰执意练刀,就让他练。

只是老人未卜先知,早有预料,提前给周峰指了教诲。

既然师父说刚过易折,那就真的是刚过易折。

什么是刚过易折,其实是周峰不服气的。

师父总是念叨这四个字,最后留下的,也是这四个字。

观星海沉浮,欲齐天同寿,窥蜃楼虚景,知黄粱须臾。

大道孤茫,周峰无需七情六欲,不必醉生梦死来人间一趟。

可他的刀碎了,眼中除了刀,便也能装的下旁人,比如说正在问他的玄柘……

就比如说现在,回过神,竟然还能记着转移话题。“玄柘,我要去隍城,保重,后会有期。”

周峰自打记事起,只知道来去自如,从不知临别是要告辞的。

如今和玄柘道别,也不觉得有多么的难言。

说是后会有期,周峰知道,怕是再无相见之日,他和玄柘不过,缘之一字,萍水相逢。

纵使亲生兄弟尚有离别离心之时,何况是相识没几日的周峰。

兴许随着时间流逝葬埋在某个角落,沾上灰尘,不记得了。

有点遗憾,可也确实如此,人来人往,就连师父都会离去。

“好。”玄柘声音沙哑,可能是因为喝了酒,在月下余晖里,醉意有点浓重,眼尾也有些红。

周峰醉醺醺迷迷糊糊的去睡觉,在睡着之前,眯着眼睛隔窗户往外看,玄柘还在一壶一壶,仿佛不知道停歇的给自己灌酒。

想起身去劝劝,又实在醉的厉害,彻底睡过去。

隔日是个艳阳天,周峰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起床一看,桌子上摆着南瓜小米粥,几碟爽口小咸菜,玄柘向来如此贴心,前日喝了酒,今晨就养胃。

“玄柘。”周峰没瞧见人,扯嗓子喊了声,没得到回复,眼睛一扫,瞧见窗台上摆着一个字条。

字迹龙飞凤舞,颇有风霜杀伐的味道。

“饭后可自行离去,玄柘不送,以免徒增伤感。”

周峰摇摇头,颇为好笑,这个玄柘,还挺有……情调的?

其实周峰走的时候,玄柘就站在竹楼口送别,轻轻的摆了摆手,带着点云淡风轻的意味,虽然知道周峰看不见。

他任由周峰化成远在天边的一个黑点。

剑仙聪慧,通大道,玄柘知道这一番试探的结果,不如人意。

苦苦等了那么多年的人,重活一世的执念,是,刀。

他该放弃,远离,让周峰好好的找他的刀,飞升,然后忘记自己。

玄柘都知道,也都懂,百年布局,所求的无非就是再见那人一眼。

可是突如其来的离别,仿若虫蚁爬过心脏,又麻又痒,不轻不重的咬了玄柘一口,那一口不疼,还夹着蜜糖。

这就令人不由自主的想起来前世执拗的少年,寡言的青年,甚至是濒临死亡时癫狂的刀者。

玄柘牙齿咬住嘴唇,还是流露出不甘心的挫败感。

明明上一世周峰的执念,是他。

不过换一个角度,不过等他一世,反正没有周峰的日日夜夜,百年都这么过来了。

现在只要知道他存在于世间就好的,但是只要看到那个人,就克制不住贪心。

「贪」这一字,能令风清月白的仙人入了愁肠,跌进红尘三千丈,被缠了身,即便是无法挣脱出去,也甘之如饴。

如今云霄榜榜首要和剑仙对打的消息不胫而走,还有什么「救世者」传闻甚嚣尘上。

此方世界多水少山,五个洲上边有十二个国家,大洲分为北境鹰洲,东土塘窟,西天婆娑,南海蓬莱,中据隍城。

弓在施力时让弦紧绷,力倘若收不住,离弦的箭就会一冲飞天,直取心脏。

各个洲之间,其实还有不少明争暗斗的。虽然剑仙不问世事,可毕竟婆娑是他的故乡,假如各个洲打起来,总不能冷眼旁观。

一直坐落在世界紧北边儿的鹰终于卧不住石,怎能忍受那穷乡僻壤里冒出来的山沟沟一家独大,勒紧裤腰带也要从本土扒拉出一个刀魔棍神来。

仗着地广物博,集全境之资广纳贤良之才,妄图拥有可以同婆娑势均力敌的机会。

这个借势的人,最好的选择,自然就是那最近广为谣传的那个,金都城孕刀失败的神秘刀客了。

世上本无神,全靠造罢了。

大世界里派出无数能人侠者,只为寻到周峰蛛丝马迹,若说没人推波助澜,傻子也不会相信。

鹰洲和婆娑打架,周峰是向来不在意的,他本就是个无家无国之人,鹰洲怕是也知道这点,才会抛出来橄榄枝,妄图把这飞升境下第一人,纳入自己的羽翼或者说「上同一条贼船」。

周峰视刀如命,但没有兴趣做旁人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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