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揉了揉额头,故作倦怠道:“草民……要就寝了。
她在赶他走!
裴元绍勾唇,咧开嘴笑容灿烂,他眼底潋滟勾魂:“嗯,本殿也困,不若一并就寝?”
柳长宁捏了捏拳头,觑了一眼他挺翘的臀,眼底恼火之色徒升,怒极反笑道:“就寝?殿下可还记得那日对苍云说过的话?今夜你莫不是又要我当回替身?”
她撑着八仙桌起身,上半身朝着他倾轧而去:“最后问你一句,来意?”
裴元绍被逼退在绣凳之上,倒也不怕,左右他在她面前丢光了男儿家的脸。眼前的女子与旁的女子不同,威逼利诱皆是不能让她爱上。
只有身子引诱她方能成功,他试过,他要让她离不开他……的身子。
长帝卿桃花眼内划过一抹意味深长的流光,很快收敛,顺势没羞没臊的环住她的腰身。
柳长宁猝不及防,被他拉坐于他并拢的双腿上。
烛火下的男子将头搁置在她的肩头,笑的如偷腥的猫,肆意张扬,眼底流光溢彩。
柳长宁抿唇,怒火无处可发,冷冷盯着他,重重的哼了一声,五指成拳,却不知为何没有落在他的身上。
不通男儿心思的老干部,脸部表情摊了下来。
她眯着眼,欲脱身而出,裴元绍却眼疾手快的双臂攀上,禁锢住她的身子。
他棱唇张合,声音低低沉沉,如琴音一般醇厚。
他说:“苍云,我有些累,你让我靠靠,我与你讲个故事,可好?”
柳长宁没有动,因了他的双手死死的盘绕在她的腰间,耳边是他急促的恳求。
他说他累。
便是真的累!
想至贾师信里,长帝卿惨无人道的训练与人生,柳长宁几乎能预见他短短的小半生,所踏过的荆棘之地
借一方肩膀,让他容身。
她眯着眼,垂手,静听。
“我记不太清女子的面容,所有女子在我眼底只有身份、姓名。她们环肥燕瘦、美貌丑陋。与我无甚干系。”
他兀自淡笑道:“十岁那年我经历过严苛的训练,女子身上的诱香于我起不了作用。母皇说,我身而为长,只有断了对女子的念想,方能心无旁骛的辅佐幼妹。”
柳长宁凝了他一瞬,细细的眉头隆起,凝成两道细小的褶痕。
裴元绍抬手,抚平她的眉头,眼底蔓着丝浅笑:“可惜,母皇千算万算,算漏了这人间的情爱,比诱香更为致命。”
“你爱上了你的妻主?”柳长宁缓声问,声音带着丝自己也没有察觉的怜惜。
肩头的男子闷闷的笑了一声:“嗯,爱上了我的妻主。一开始她在我眼底并无面容,只有一个姓名,可是后来某一天,她突然似换了个人。不苟言笑,刻板清冷。”
“她说,男子女子皆是人,自尊方能自立。我当时就寻思,这人真是奇怪,堂堂一女子,言语大胆迟早被村子里的族老问责不可?”
裴元绍顿了顿侧眸看她,蜡烛下她的神色僵了僵。
他继续笑道:“她说,不能浪费食物,否则要遭天谴。我那时想,这样的女君要是出门在外,定是要被人责备为人小家子气!可是她后来却了寒门第一人,天下寒门学子皆拥护她!怪哉!”
……
“后来,她一纸休书将我休掉,我原打算倘若我处理完上京之事,便回去找她!可是……我离开的第二月,便收到了她的死讯。她亲大姨,一把火烧掉立村西老宅,慌说她死于走水,尸骨无存。”
……
客栈内男子的声音低低沉沉,醇厚朗润,缱绻如涓涓溪流。
柳长宁僵直着身子,他的声音很淡,明明该是松快的陈述,柳长宁却觉心底仿佛压了快巨石。
他仰起头,舔了舔干涩的唇,认真的看着她:“我后悔了,妻主,一早认出你来,因了太过胆怯,不愿相信,没敢相认。你可能原谅我……那日你说待你状元及地,娶我之言可还做数?”
他干巴巴的看着她,墨色的眸子清澈潋滟,恰似漫天繁星。
柳长宁张了张嘴,心底大石压的喘不过气来,如此沉重的感情,她怕她给不起。
她沉默了很长时间,直至他眼神渐黯。
方抬眸,迎着他的视线,眼底含着认真与谨慎,她一字一顿道:“我叫柳长宁,字苍云。要了你的身子便要娶你啊!可是……”
她葱白的指尖滑过他桃花潋滟的眼睛,鸦羽色的睫毛、高挺的鼻梁、最终落在他泛白的唇上。她用力摩挲着,直到那两片唇恢复成殷红色。
蹙起的眉头松开,柔声道:“我本是世外之人,不通情爱。不懂对你的感情是否是爱。倘若邵哥儿不介意,可愿嫁于我,慢慢待我爱上?”
裴元绍墨色的眼睛倏然睁大,他颤颤巍巍的攀着她的手,一个愿字卡在喉腔。
室外疯狂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话。
“苍云,出事……出事了啊!”屋外敲门的女子声音发抖,语气险些要哭出来。
柳长宁手指留念的刮了一下他的唇,她说:“不急!琼林宴上,再回答我可好?”
他重重的点了点头。
无边夜色微凉,裴元邵却觉这一夜暖的几乎要将心口烧掉。
他躲在屏风后勾唇,无声的笑,眼低蔓着璀璨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