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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监对秦喜的评价是多智而近妖。
这话是他在秦喜把匕首抵到他脖子上时说的,没有责备,反倒带着那么几分欣赏的意味。彼时秦喜以为他正熟睡,骇然一惊,匕首险些脱手。
“咱家待你不好,这番活该。”老太监扶着他的手腕,帮他端稳些,“喜子,遇上真待你好的人,你要杀他的时候不要吵醒他。”他咧开嘴对着秦喜笑,老人鲜红一片的嘴在这个月色阴冷的夜里令人觉得毛骨悚然。
老太监按住秦喜的手,把刀刃嵌进了自己枯树皮一样的脖子里。滚烫的鲜血喷溅在秦喜的脸上,生生打得他发疼。
那是他最后一个不做噩梦的夜晚,因为他要忙着清理痕迹,没空睡觉。
◎
二十三岁的秦公公已然是个意气风发的掌刑千户,身穿暗绿锦缎绣金纹圆领窄袖袍,腰系革带,足蹬皂青官靴,俨然是一位玉树临风的青年才俊。
和绝大部分飞黄腾达后变得张扬跋扈,不许人提半句男根相关的话,否则必定大发雷霆的宦官不同,秦公公似乎并不大在乎自己阉人的身份。甚至于据传闻讲,在民间有孩童当面称呼他为“阉狗”,他也并不恼怒,反倒从袖中摸出几块糖果,分与几个无知小童,还同他们玩闹了一阵。只可惜,后来这几个孩童又对其他几位宦官叫嚷了同样的称呼,却被那几个心胸狭窄的阉人当街斩了。
“秦公公这一招借刀杀人用得好啊,颇有我少年时的风范。”
秦喜瞥了一眼看似正专心致志给他缝合伤口,实际却口无遮拦地说起怪话的白缇,忍不住抿了抿唇。
不过他倒没反驳。
“为什么不告发你呢——因为没有证据。”白缇已经学会了在他提出问题前抢答,笑眯眯地收了针,在他手臂上缠了几圈绷带。“而且那么小就学会管人叫阉狗的小孩也没有长大的必要,你说对吧,秦公公?”
秦喜从鼻腔里发出一声似笑非笑的冷哼,没接她话茬。
白缇又开始往他的脖子上缠绷带。
“……我伤的是腿,你往我脖子和胳膊上使的什么劲?”秦喜别扭地扯了扯胳膊上的绷带,肢体的一部分被禁锢住的感觉令他颇为不适。
“你懂个屁。”白缇拍掉他乱动的手斥责,“这样显得你伤重,皇帝老子给你论功行赏的时候怎么也得多算个两三成的。”
“这是欺君大罪。”
“你怕个几把,欺君的是我又不是你。”白缇嗤笑一声站起来,撸狗一样揉乱了他的头发,“要真被发现了就直接把我指认出来,说白司药告诉你这是治疗方法的。”她说着,扒开亲手缠在秦喜颈间的纱布,在他脖子上啃了个印出来。
秦喜抬手按着颈间隐隐作痛的地方,看着少女收拾药箱的背影,脸色晦暗不明,到底是什么也没说。
晚间陛下传唤,见他裹了一身绷带顿时泪如雨下,抓着他的手连连称赞他是忠臣,发下来的赏倒真比先前定的要多了三成。
秦喜装出一副强忍伤痛一心为国的忠烈模样,把陛下感动得又是一阵唏嘘。
从御前告退后,秦喜拣了两块金元宝出来,吩咐手下把剩余的赏赐搬回府中,先供几天。
他带着两只元宝去找太监金匠,说明一只用作打簪子,另一只用来购入其他用以装饰金簪的宝石银饰。
“送我的?”
两天后的深夜,潜入司药司偷放礼物的秦喜被抓了个现行。白缇顶着秦喜像是要吃人的阴鸷目光状若大缺心眼,拿着簪花爱不释手。
金簪的顶部嵌了一朵宝石制成的橙粉色凌霄花,精致动人,栩栩如生。白缇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把玩了一阵,突然直呼可惜。
秦喜警惕地看着她,不知道这畜生又要出什么夭蛾子。
她满脸惋惜地在秦喜空荡荡的下身捏了一把,叹气道:“只可惜你没有男根,不然把这定情信物当做贞操锁倒是也别有一番风味。”
秦喜气结,满心只有一个想法:杀了她。
平日这个时候,白缇少不了要趁机说些猥亵暧昧的话,再搂着他动手动脚一番。秦喜做好受辱的准备,白缇却放了他走。
秦喜回到府中,躺在床上,不由自主地把手放在了先前白缇揉捏过的位置,难得怔愣愣地出神。
其实按他的性子,白缇早就该死了。
倒不是他没试着下过杀手,但不论是派下属刺杀还是亲自动手,白缇总像是心能遥感似的,早早逃开他布置的陷阱,只在原地留下一块沾了灰的豆腐——事后她说,这意味着她就像那块掉进灰堆里的豆腐,吹也吹不得,拍也拍不得。恨得他牙根痒痒。
不过平心而论,她待他倒不能说是不好。
秦喜初回见白缇是刚当上百户的时候。百户这官说大不大,正六品,足够一个太监感到意气风发,但还是免不了处处受人欺压。
秦喜从小装出一副与人为善的好人相,这模样正招同僚欺凌,千户又叫他学王八爬……他那段时间没有一天不受折辱。
白缇是
', ' ')('在他任职百户半月后上任的司药女官。她上药手艺十分生疏,不时还会不慎扯烂他的伤口,秦喜很难想象她是怎么进的司药司。
“我会治心病。”像是看出他的困惑,白缇笑眼弯弯地答,“喜公公病症的要害不在这几下皮破肉烂,而在蚀骨剜心。”
秦喜讨厌别人称呼他为喜公公,但他不能为了这点小事把平时树立起来的形象毁于一旦,只好忍住。
他原以为她要讲些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狗屁话,可半句没等来。
过了有两天还是三天?他执行完宫宴的护卫任务,随后就有手下来报:千户大人遇害了。
仵作验出来的结果是,千户大人是生生被拳头打死的——脸都打烂了,要不是衣着相符,家人又指认有个跰趾,不然还真看不出死者身份。
秦喜自然被上上下下查了个底掉,可他和他的手下大多都在宫宴上做护卫,另几个不在的也都有不在场证明,只好喂了一顿板子以示告诫,无罪释放。
“好好一个屁股怎么就打成这样了?”白缇摸着他血肉模糊的臀肉啧啧咋舌,脸上满是情真意切的痛惜之色,“比千户大人的脸都难看。”
“……哼,你该去做司刑。”
那时的秦喜推断出了那个难以置信的真相,也想着这女人活不过这晚了,难得松懈下来,露出了隐藏多年的獠牙利爪。
……只可惜最后没杀成。一步错,步步错,那日逞的一时嘴快终究导致了他现在与那白司药之间这种不尴不尬的关系。秦喜悔不当初。
胯间自然是空荡荡的一片。其实秦喜很难想象普通男人胯间那鼓鼓囊囊的一团是怎么装下的,他五岁净身入宫,除去羞辱和比几分血腥味还好遮掩的异味外本是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不便的地方,只是……
他想着白缇说的那句“贞操锁”,难免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气闷。
女人果然还是看重那东西!他在心底愤愤骂了两句,又想到那句话的前缀是“定情信物”,这才满意地弯了弯唇,睡了。
次日照常处理公务,秦喜被那几份“陛下您认识芒果吗我前些日子给您送了一车,但我估计送到那也都烂了,所以又画了张图给您看”和“俺们县出了一个拾金不昧的棒小伙子,俺给了他二百文钱奖金”之类的奏折气得笑了出来——这就是学富五车的栋梁之材上报的国家大事?
“大人,刑部尚书来访。”
来通传的是他做准百户时就跟着他的亲兵,虽说是个带孽根的,但难得忠心可靠,秦喜一直当他是心腹。
秦喜正要说请,忽然觉得这个心腹今天行动怪异得紧。他皱起眉头:“你在屋里来回走几步。”
亲兵遵令走了两个来回,秦喜越看越觉得别扭。“你走路怎么夹着腿?”
秦喜看他抿着嘴不答,以为是被人欺负了又不敢说,走过去强硬地脱了他的裤子,却见昨夜自己送到司药司的那支金簪正插在这孽畜的那腌臜孔中!
“混账东西。”他低嗤一声,不知道在骂谁。秦喜强把金簪从亲兵的尿道中拔了出来,又给了他屁股一脚,“不知羞耻的狗崽子,还不快去请刑部尚书进来?”
亲兵只当头儿是嫌自己白日宣淫太荒唐,自我反省着,一瘸一拐地出去通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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