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娘抬头看他:那你下来啊。
林殊同说道:不下去,你上楼来。
薛娘打着哈欠走过去,她听着有人闹腾,头发没顾得上梳,只轻轻拢了起来,垂在胸前。此时似醒非醒,整个人透着一股慵懒的韵味。
脚下被东西绊住,低头一瞧,问道:谁的靴子扔这儿了?
林殊同靠在椅子上,偏头笑着说:我的,方才伙计拦着不让我见你,可不就发了脾气。你帮我拿过来。
薛娘捡起来走到他身边,往地上一放,坐在椅子上打盹儿,嘴里埋怨:就你闹腾,自个儿睡好了,就不容旁人歇息。
林殊同穿上鞋,听见她抱怨,也软了声音委屈着:你要是不想见我,那我就走,省得你瞧着心烦。
薛娘以为他又闹脾气,斜了他一眼,却见他笑嘻嘻的。在心里问了问系统,有没有哪儿不对。
系统都被问的烦了:有哪儿不对?全是你自个儿多疑。
薛娘彻底放了心,不管林殊同是在琢磨什么,既然不把她表面说的话当真,那就是好的。
店小二在一边儿看的脸都白了,别真到时候把他给赶出去。
薛娘跟林殊同去了后堂,再往里走就是一扇门,进去便是她的房间。林殊同头一回来这儿,四处打量着。
屋里的布置与客房差不了多少,只是多了些薛娘用的东西。梳妆台的首饰盒子打开着,林殊同过去瞧了瞧,翻腾着里面的首饰。一边儿翻一边儿说,改天送她更好的。
薛娘没接话茬,把chuáng褥收拾好,方才起的急,没叠被子。
林殊同已经把首饰盒放下,肘着胳膊看着薛娘,过了会儿说道:你叠它做什么,待会儿还要铺开。
薛娘回头看他一眼,转身坐在chuáng边,抬着下巴说道:是么,那你来铺?
林殊同看着她,估摸着正在骂他,清了清嗓子说道:我铺什么,赶紧洗漱去。
其实薛娘真没骂他,听见他这么说还有点儿失望。瞪了他一眼,拿了木盆打洗脸水去。
林殊同暗自庆幸,多亏没按着她说得来,不然就不是瞪一眼的事儿了。
都收拾妥当,薛娘坐在梳妆台前打扮,林殊同搬了张凳子凑过来,给她选首饰。薛娘见他兴趣大得很,索xing将盒子给他在一边儿挑,她自个儿先化妆。
谁知林殊同要凑过来给她画眉毛。他哪里会,不一会儿就把两条眉毛画的粗黑,薛娘连忙擦gān净,让他往一边儿去。
林殊同拿了胭脂,点在手指,轻轻涂在她的唇上,表qíng专注的很。
口红涂了足有半个时辰,就原先沾的那一点儿,不如说是俩人调.qíng更贴切。
他们在酒楼腻歪到下午,林殊同才出来,神采奕奕。他打着扇子,向后瞥了瞥,果不其然,有人跟着他。
林殊同面上不露,走了几条街,将他们甩掉。走进一条小巷,敲开房门。里面住着的是个外地来的男子,叫杜云轩。
他是在家乡破了产,把房屋家业变卖,想来这儿投奔亲戚,好东山再起,谁知刚到这儿亲戚就死了。好在有一间屋子挡风遮雨,出门找活儿gān的时候,遇见了林殊同。
林殊同也是没法子,那些成了事儿的生意人,都知道林老爷的意思,谁会驳了他的面子,来跟林殊同合作。
他只好找个不起眼儿的,好在杜云轩是个肚里有货的,只是缺乏果断。二人琢磨着一笔生意,此时已经水到渠成,快要成功。
林殊同因着花了几千两银子,挨了顿板子,实则一大部分全放在了生意上。林老爷多着心眼儿,除了派人跟着他,还去他玩儿的地方查账。
林殊同经常待的地方,早就与人混熟了,账目上的事儿谁会不帮。
过了会儿,林殊同从屋里出来,看了看外面没人守着,这才放心的走出去。既然生意快成了,以后林老爷那儿应能有所顾忌。
另林殊同没想到的是,林老爷还真没有,反而更变本加厉,似乎就是想证明林殊同没本事。那天有几个客人登府,林殊同特意挑了这天将挣了钱的事儿说出来。
客人皆是恭喜,说林老爷有福气。心里却是知晓怕是不高兴的。林老爷也笑吟吟的,待客人一走,脸色尤为yīn沉。
林殊同转身就想跑,仍是被人按住执行了家规。他问了一句:犯的是哪条儿规矩?
林老爷这回竟然没编出来由头,抿着唇不说话。旁边儿的林夫人,想劝几句,正好被当成出气筒子。林夫人低着头不再说话,转过身子去找林殊浩。
这回下了狠手,打的尤其严重,躺在chuáng上烧了三天三夜,请了大夫诊治,只说是尽力。即便治好了,也难保不会落下残疾。
薛娘听系统说了这事儿,压根不敢相信,鬼都除掉了,怎么还会这样。
系统叹气说道:没法子,鬼影响他的判断,但是经过么多回,他的xing格已经变了。这会儿猛然清醒,更是不敢面对自个儿做的错事,只能继续下去,证明他是对的。
薛娘胸口憋闷:对个屁,哪儿有这样的爹。
她让系统开了隐身,偷偷把给林殊同用的药给换了,这样便能确保没事儿。薛娘看着躺在chuáng上的林殊同,尤为难过。
掉了几滴泪,被系统催着走了。
林殊同虽然发着烧,却还没糊涂,总是容易惊醒。薛娘落的那两滴泪掉在他的手背上。
林殊同觉得手背一凉,他扫了一眼,又看了看chuáng顶,表qíng有些木讷。
过了一段日子,林殊同的事儿已经被传开了,在酒楼里有不少人闲谈,都不免说摊上那么个爹真是倒霉。
薛娘每天都过去看他,只不过是让系统开了隐身。
林老爷长了记xing,察觉到林殊同在花销上做手脚,派了人去查。各个商户自然是咬紧牙不承认,不光是答应了林殊同,主要是让林老爷知晓受了骗,那以后还怎么见面。
查了几番,又到了薛娘这儿。那些人知晓薛娘跟林殊同关系不一般,压根不客气,直接让她把账本jiāo出来。
张口闭口就是儿媳妇公公婆婆的。
薛娘听着烦,又被店里的人一起哄,让伙计去后院接了好几盆水,一并泼在他们身上。她怒道:你当我是好欺负的,竟敢来这儿撒野,也不瞧瞧我是谁。你家老爷管儿子,我说不着什么,可若是再来我的地盘,便让你尝尝打断腿的滋味。
这事儿过去好几天,林殊同才知道。心里害怕薛娘受委屈,她虽不是好欺负的,可那些奴仆尤其是好相与的。问下人又无人肯说,只能亲自去趟酒楼。
他的伤好得差不多,只是走路有些别扭。大夫原先说会落下残疾,后来又改口说不一定,也不知是什么qíng况。
这会儿酒楼里人正多,店小二一眼就瞧见了林殊同,这回连忙请他进去。店里的客人看见不由叹息一声。
薛娘在屋里待着,系统早跟她说了林殊同要来。她本是高兴的,可系统非要让她不给林殊同好脸子看。
因着这个人设,本就是个不留qíng的主儿。林殊同遇着这事儿,腿又不好使了,哪里还会好好待他。
薛娘脸色难看,压根不同意,不就是电么,忍忍就行。
系统说:这可是崩人设崩的厉害了,说不准直接电到下个世界,你确定这会儿在他面前走?
薛娘心里发慌,只盼着林殊同别进来。可恨这屋子直通大堂,没有其他的路,衣柜又装不下她。
门敲响了。
她应了一声,林殊同推门进来,脸色苍白得很。
薛娘手中拿着茶杯,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过来了?
林殊同一怔,没料到她是这样的反应,尤为冷淡,找了个凳子坐下,尽量掩饰住走路的怪异。
他说道:我听人说我爹找人来这儿闹事了,你没事吧?
薛娘瞥了他一眼,觉得他大惊小怪:没事儿啊,你看我像有事儿的样子么。
林殊同心里想能不能不装,她眼里满是慌乱,这会儿还硬撑。
他又说了几句,问她生意好不好,睡的香不香,薛娘一皱眉:你还有别的事儿吗,我这儿忙得很,你若是想闲聊,找别人去吧。
林殊同垂了眼,嗓音低沉:你就不问问我怎么样了?
薛娘说道:你挺好的,这不在这儿了吗。
林殊同轻声笑了笑,摇头说道:我原先特别不服气我爹偏心,不,不能说是偏心,应该是不正常。他越是这样,我越是卯足了劲儿要赢。不管挨多少次打,我都不认输。
他忽然抬头看了眼薛娘,正好对上她的目光,薛娘下意识躲开。
林殊同:这回我彻底寒了心,躺在chuáng上一动弹身上就疼,连水都不能多喝。我清醒了,也没个人说话,只能发着呆数chuáng穗子有几根。连跟他争的那股劲儿都没了。可是我心里有你,就想撑过来。
他盯着薛娘的侧脸,喉头酸涩:所以你心疼心疼我,若是有难言之隐就给我提个醒,让我知晓你不是这么想的。
薛娘,你是我的念想啊。
☆、第76章老板娘x公子哥(五)
说完了话,林殊同就这么抬着头看薛娘,眼神平静,一丝波澜也无。薛娘一直别过头不去看他,紧紧抿着唇,过了半晌,她慢慢说道:我只问你一句,后悔遇见我么?
林殊同目光里透着qíng意,想了想,才开口说:你可后悔?
薛娘把头微微抬起来,等眼眶里的泪珠没了,才扭过头说道:悔,后悔的不得了。也不知是做了什么孽,活着不踏实,死了以后也没个安宁的时候。
林殊同没弄明白她说的意思,只按着是胡乱说出来气他的,他叹了口气:真要赶我走?
薛娘垂眼琢磨了会儿,他若心里有数,应是能明白的。犹豫地问道:你的腿可还能恢复?
林殊同刚要开口,就听她使劲儿的清嗓子,然后在桌上拿杯子倒茶。薛娘回头看了林殊同一眼,盯着他也不说话。
林殊同本打算将大夫的原话告诉薛娘,这会儿却瞧见她这副做派,心里有些纳闷儿,他想了想,说道:自然是能恢复的,只是要养一段日子。
薛娘点了点头,心道还好没把实话说出来,不然真得把他赶出去。又问道:你家里是怎么回事儿,哪里有亲爹把自己儿子往绝路上bī的。
林殊同抬眼看她,眉间隐约透着笑意:才说再不与我来往,这会儿就打听上了?
薛娘瞪他一眼,这会儿心里也踏实些了,指着门口说道:你若是想把那句话当真的,也不迟,我这就喊人送你出去。
林殊同见她开始说笑,明白这是没事儿了,站起身子把凳子搬到薛娘跟前坐着,眼巴巴地看着她:我可没那么说,你若是想听,我说给你就是。
薛娘摆摆手:我也不是想听,就是跟你发发牢骚,着实没瞧见过这么狠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