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薛娘拌嘴的妇人是程山家的,站在一边儿听他们说话也不避嫌,还cha嘴道:柳寡妇,你这可真是好福气。天大的好事儿落你头上了。
薛娘知晓他们是惦记着把她嫁出去,好赚一笔彩礼钱。她皱眉道:说亲,我一个寡妇你给我说哪门子亲?媒婆找生意,找到我门里面来,你是存心不想让我活了!
薛娘这话说的严重,王媒婆连连挥手:你这是说得什么话,你按着规矩早就能嫁人了。知道你心好,重感qíng。这不,到了今天才敢来给你说亲。
大哥夫妇附和着,倒真像是在为她好。
薛娘见他们利yù熏心,怕是开口撒泼都不一定管用。索xing去门后面拿大扫帚,正要转身,就见季邱拖着比他高半个身子的扫帚,冲他们几人打过去。
小孩子没多大劲儿,扬起地上的浮土,呛得他们直咳嗽。薛娘冲季邱伸手,他连忙把扫帚递过去。薛娘趁着他们咳嗽的劲儿,挥着扫帚往身上打。
他们被打出门,站在门口骂薛娘六亲不认,不识好人心。
薛娘说:你们这些黑了心的东西,青天白日的,竟想把我嫁给个老男人换彩礼钱,也不怕雷劈死你们。
huáng婶子听见动静连忙出来,从薛娘的话里知道原委,又见程山家的在一边儿幸灾乐祸,她走过去道:程山家的,这儿有你啥事,要你在人家家里多嘴。你一个年轻媳妇,还要跟个男人进别人家,当心你男人知道了,把你给撕了。
程山家的一听就急了:你胡说啥!谁跟男人进屋了!话音刚落就动手上前跟huáng婶子厮打。
huáng婶子哪里能容她,狠着手去揪头发,俩人打成一团。大哥夫妇和媒婆都傻了眼,她俩不相gān的咋打起来了。
薛娘说:你们要还不走,咱就去找村长说道说道,看看这事儿咋办。
他们仨人一听这话都不禁有些心虚。这事儿他们做的不地道,哪里能放到明处说去。先前不避讳程山家的,也是瞧她是个能说的,想让帮着劝劝。哪想到这么不中用。
僵持了一会儿,他们仨人勉qiáng找了个由头走了。
huáng婶子留神着动静,见他们走了,就与程山家的散开。二人均是披头散发,衣襟歪七扭八。程山家的虽有点儿脾气,却是最怕人传闲话,只好心里不忿地走了。
薛娘赶紧上前去瞧,huáng婶子连连摆手说不要紧,女人薅头发打架常有的事。薛娘让她进屋歇歇,她也不肯,说自己家这么近,哪儿还用去薛娘家。走之前嘱咐薛娘,再有难事儿招呼一声她就过来。
季邱一直板着小脸,薛娘怎么哄都不管用,他咬着牙道:你甭管,他要是敢再来,我就打死他。
薛娘听他这么说,心里甚是欣慰。到第二天早上,她就笑不出来了。系统说季邱的好感度涨到了四十五。
吓得她差点从炕上掉下来。睁开眼就在屋里找季邱,小木chuáng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人没了踪影。披上衣服在院子里喊他,季邱在厨房里应声。
他正在烧火做饭,另一个灶上是烧好的洗脸水。
薛娘从未让他大早起的做过这些,一时忘了百分之四十五的事儿,讶异地道:不在chuáng上躺着睡觉,你这是做什么?
季邱一脸理所当然:还能做啥,我现在年纪小,可也是个男人,哪能一直让女人养着。我眼下挣不了钱,可总要帮你分担些事qíng。你去睡觉吧,待会儿饭好了我叫你。
薛娘面对他认真的神色,忍了忍,终是没忍住,朝他背上拍了一巴掌:小孩子家家的不学好,学什么大人说话,老实给我趴chuáng上睡觉去。
季邱没反应,鼻子皱了皱,没理薛娘。估摸着粥快煮好了,蹲在灶dòng前把火弄小。又准备去橱柜里拿碗,被薛娘拽住衣领子,面对面瞧着。
薛娘:你发什么疯?
季邱的眸子认真又坦诚,盯着薛娘瞧:我没发疯。忽而又一笑,歪着头,从没听过因为gān活儿,和想照顾人也会被叫做疯子。
☆、第57章富贵女x势利男(十)
季邱打那天起,家里的活儿都抢着往身上揽。薛娘不同意,他也不当面她犟。每次趁着她午睡的时候,就把活儿都给gān了。为了这个,薛娘身上犯懒想往chuáng上躺时,都得先把家里收拾一遍。季邱见原来的那招行不通,就每天天不亮时起chuáng。
薛娘一睁眼,就见桌上摆着饭菜,还都是热的。把她醒来的时间掐算的特准。薛娘坐在chuáng上愣神,哭出来的心都有。
夜里,屋外狂风作响,雪花簌簌的下。薛娘用钩子拨弄几下炉子,回到炕上裹着被子,倒了杯热茶捧在掌心,觉得犯困了喝一口。
两只眼睛在黑暗中无神地瞪着。
突然一阵细微的声音响起,这是木板chuáng特有的。薛娘看过去,季邱盖着被子背对她,露出一截里衣,睡得很安稳。
她轻声:季邱。
嗯。声音透着清醒。
薛娘仰头,把手里的茶放炕桌上,裹着被子在炕上打滚,带着哭腔直喊系统爸爸。这种目标简直太揪心了,连个踏实觉都不让人睡。
系统语重心长:天将降大任于你,少睡点儿觉怕啥。
薛娘这几天是真的憋屈。季邱这样她看着不舒服,还不能打不能骂,系统说柳如夕的人设应该很赞成季邱的做法,所以她只能暗戳戳的抢在他前面gān活儿。
系统问:他做事qíng减轻你的负担,你怎么还不乐意?
薛娘:废话,他才多大的人?天天这样儿,累病了怎么办,还不是我照顾他。
系统纳闷:他累病?季邱除了命惨点儿,身体一直都很好,怎么可能会累病。
这句话把薛娘点明白了,不由暗骂自己笨。一时之间,心里透亮了一大半儿。抱着被子发愣,茶喝多了,这会儿想睡也睡不着。
第二天一大早,俩人同时从chuáng上爬起来。互相看对方,都顶着黑眼圈。薛娘打着哈欠道:以后你想gān活儿就去吧,但是有一点,不能再天不亮就起chuáng,会长不高。
这么折腾下去,都睡不好觉,索xing随他去。
之后季邱每天都兴冲冲的,也不知道在高兴什么。
转眼,大年三十到了。
薛娘把早就准备好的年货拿出来。猪ròu买了二十斤,割下来一块做红烧ròu,还有几斤排骨也一并炖了。前几日又去河边捞了几条鱼,杀了两条,一条清蒸,一条红烧。
huáng婶子送来些豆腐,白嫩嫩的。薛娘把它切成块,配着葱下锅炒,最后一勾芡,清淡又香滑。还有些花生,提前一天煮好,用盐水泡着。大年夜里正好剥着吃。桌上摆好之前买的糖。
做饭的时候,佐料碗碟,都要从橱柜里拿。季邱偏要帮忙,站在小板凳上用手够。薛娘还没说什么,他就懊恼地低下头,丧气地说:我会长高的。
薛娘笑着嗯了一声。然后系统就告诉她好感度五十五了。
大过年的这么吓人真的好么。
她跟季邱俩人吃了个肚圆,桌上的菜竟然没剩下多少。俩人也不说洗碗了,都往炕上一趟,听着别人家放鞭pào的声音,心里舒坦的很。
到了子时,鞭pào声突然密集起来,这个夜里亮如白昼。
季邱侧身躺在炕上,脸朝着薛娘,俩人的目光恰好撞在一起,外面鞭pào正盛,照亮他的笑容:我终于又大了一岁。
薛娘突然有些恍惚,像是看见丁文渊鲜衣怒马时的样子。
心下沉沉,新年已过。季邱上学的事,薛娘已经都打点好,就差去私塾拜师了。她没有再去卖凉米分,让系统开了下金手指,上山找了些名贵药材,去药店卖了换钱。药店里的老大夫,看着那药材都不舍得放下,接连问薛娘是怎么得到的。
薛娘只说是守着山,为了换钱上山采的,运气好。
老大夫感叹再三。
岂料,薛娘拉着季邱去私塾的时候,先生拒收了。白花花的银子放在眼前也不动心。薛娘陪着说软话,先生不耐烦地道出了缘由。因知晓季邱的娘不检点,家风如此不堪,哪能收他做学生。
薛娘当时一听就恼了:大人犯错,与孩子何gān。再说别人的家事,何须你一个先生多言?你若是这么想,真就迂腐到家了。以后莫要再说你是清高,真正清高的人还怕你污了他的名声。
季邱一路上不说话,薛娘边走路边想办法。琢磨着要不要再卖些药材去另一家私塾看看。正想着,就听见责骂声。
薛娘往那儿一看,一个书童模样打扮的小孩子,拿着书站在墙根挨骂。责骂他的人是个成年男子:这篇方子你都背多长时间了,还背不下来。今儿要是还不成,就待在医馆不许回家,一直待到背会为止。
抬头一看,沉药斋。正是薛娘卖药材的那家店。她停住脚,心下思绪几转,看了看季邱。
季邱察觉到她的目光,有些发怔地看过去。薛娘正上下打量着他,过了半晌点点头,带着他进医馆去了。
说明来意,老大夫看了看季邱,忽而笑道:这孩子我见过,上回来这儿拿药,可把我那小童气着了。
薛娘猜想是她得风寒那回,正要说话,就听老大夫答应收季邱为徒。她连忙谢过,让季邱行拜师礼。
老大夫说薛娘拿来的药,能治不少人,是有价无市,只是店里能拿的钱有限,给的钱实在是不多。他该谢谢薛娘慷慨才是。又说季邱这孩子机灵,他看着喜欢。
薛娘刚回到家关上院门,就见季邱跟发了疯一样踢柴火垛。她吓了一跳,大声呵斥道:你发什么疯!那个满身都是迂腐气教书匠的几句话,就让你成了这样,怎么这么没出息!
季邱转过身,咬牙瞪目地朝她走来,怒吼:谁让你进山的!谁让你进山的!
薛娘就是怕他对山里有yīn影,特意瞒着他。方才在药店里提到,见他没反应,薛娘还暗暗松了口气。哪想到是等着在家算账。
她叹气: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开学的日子近了,总要把学费凑齐。
季邱更气愤,整个人发抖:书读不读有什么重要的,为了钱你就进山,你不要命了!
薛娘见季邱如此激动,只好把他搂到怀里,轻轻拍着,在耳边安抚道:不怕不怕,我在这儿呢,什么事儿都没有。她感觉到季邱紧绷发颤的身体,在不断的安慰中慢慢放松下来。
季邱把脸埋在薛娘的颈间,把她抱得紧紧的。她忽然感觉到一阵濡湿,和耳边轻微的呜咽声。
光yīn转瞬即逝,十年后。
医馆的老大夫头发已然全白,眼睛却有神的很。问诊了几个病人渐感体力不支,唤了在柜上抓药的人来。他身材修长,面容如玉,行为举止温和有礼,那双眼睛却带着傲气。
病人说笑道:季大夫医术好,长得也好。像这样儿的人,真是不多见。
季邱诊脉毕,提笔开了副药方,说了说病qíng,让病人去柜上抓药。老大夫在一旁看着,满意点头。外面落日染红了一大片云,季邱收拾好东西,与老大夫道别。边儿上圆脸的洪棋见状道:一到点儿就往家走,不知道的以为你家里藏着宝贝,急着回去看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