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萁狠狠心,道:“阿姊嫁后,就要当家理事,家中要是客来,阿姊总不能只煮汤端茶,半句话都不说。再者,度年过日的,总盼着一日更比一日好,卫家阿兄不是靠田产吃饭的,做买卖便是只跟和尚做,也要讲人情世故吧。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阿姊不能只安于眼前万事安好的。”
阿叶拿牙齿紧咬着唇,良久才点头:“妹妹的心我懂,萁……娘,那那……你帮我托江伯娘。”
阿萁听她应下,比自己捡了银钱还要高兴,搂住阿叶笑道:“阿姊,我们定会越过越好,没有兄弟帮扶支撑也不怕,阿姊有我呢。”
阿叶柔声道:“萁娘也有我。”
她们姊妹轻声细语亲亲密密地说着贴心话,江家江泯却和江石闹了别扭。他日盼夜盼好不容易把兄长盼了回来,结果只得在家中呆个五六日又要远行,江泯又是不舍又是委屈,绷着脸坐着书案前默文章,江娘子与江大连番劝哄都不得法,只好扔给江石叫他自己应对。
江石坐一边,边帮弟弟磨墨边唉声叹气,叹得江泯忍不住搁笔皱着眉抿着嘴抬眼气鼓鼓地看着江石。江石笑着半倚着窗,看了一眼繁星闪烁,道:“阿泯,阿兄和你不同,你去读万卷书,阿兄读不来书,所以,要去行万里路。”
江泯半晌才道:“读万卷书易,行万里路难,万卷书凭窗可阅,万里难道长且险。”
江石笑道:“那是之于你,于阿兄,却是行万里易,读万卷书难。阿泯,我们手足兄弟,我自是盼你读尽万卷书,明理闻道知天下事,你难道不盼我行尽万里路,博知历事晓世间理?”
江泯哑口无言。
江石轻拍了拍他的肩:“阿兄还要托阿泯照顾爹娘,代我尽孝。”
江泯一翻白眼:“阿兄别拿我当无知小儿哄。”气呼呼道,“你早点回来。”
江石爽快应下。
江泯却不放心:“那……阿兄这次出去再归,再不远行?”
江石挑了挑眉,很是有些为难。
江泯吃惊:“阿兄还要去哪?”
江石破罐破摔,道:“你看你施家阿姊这般有本事,你阿兄堂堂男子要是半分不及你当弟弟也颜面。”
江泯狐疑地看着他:“那阿兄什么打算?”
江石道:“家中菌蕈和菌汤的事,我尽托给了爹娘和施伯嬢,要还是应付不开,就叫江叶青夫妇一道帮忙,好赖他们也有份子在里头。我想去栖州看看,那边多奇草异兽,药材贱价,这天下的买卖,一粮油一药材,盛世也罢,乱世也好,无有人不吃饭不生病的,只要有好价的货源,便是可做的买卖。”
江泯听他说得容易轻松,虽知有些不对处,却因岁小又不知哪里不对,只问:“那阿爹阿娘可知。”
江石连眼都不眨,道:“自然知晓,岂有瞒着爹娘之理,况且,我要先去禹京再去栖州,早着呢。”
江泯赧颜,道:“我竟忘了这事。”
江石又道:“阿泯在家好生读书,看你阿兄挣出一份家业来。”
第122章 泼天富贵
这趟京行虽嫌仓促,沈家家大业大却安排得妥妥当当,轻舟扬帆,比之往常载货又快上不少。
阿萁日日在船头看沿路风光,大同里她也能寻出小异来,越看越是入迷。只江石咬牙暗恨,他本想着能与阿萁一道日看群山流水,夜赏繁星弧月,结果,他未来老丈人跟眼珠不差地跟着阿萁,多说几句话都要挂下脸,言称男未婚女未嫁,多多避嫌才好。
沈越翎看了一路戏,问船中食手要了一酒菜,请沈拓与江石小酌,笑道:“阿爹和江阿兄多吃几杯酒,你们一个妻女隔着几重山水,只得苦相思。”一转眼珠瞟着江石,戏谑,“至于江阿兄,佳人近在咫尺,仍旧不得相伴,呜呼悲矣,来来来,一醉解千愁。”
沈拓深厌儿子的油嘴滑舌,恨不得把他丢进水里去,沈越翎眼看不对,飞也似得溜了,遇到阿萁,反告一状,道:“江阿兄与我爹吃酒,倒将阿姊撇下,阿姊明日休要理他。”
施进大乐,笑道:“对对对,休理休理。”
阿萁一掐指,道:“阿息定又被沈伯父斥责了。”
沈越翎大叹:“阿姊不受骗,无趣得很。”摇着头晃着脑,带着长随走了。
一路玩玩笑笑到了京中,泊在另一处码头,季侯府早已得信,季蔚琇身边的亲信长随亲来接人。阿萁站在一边细看,这位季长随似与沈拓极熟,言谈熟络没有半分见外,生得白白胖胖,前后却有两幅面孔,对着沈拓随和,对着旁人却颇有几分倨傲。
阿萁见他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来去打量,她心下慌忙,却硬扛着没有缩退,由他看去。江石却险些发作,沉下脸,正要发火,还是沈拓不悦开口,道:“季长随,你一把年纪爹也做得,怎这般不知羞。”
季长随打个哈哈,笑道:“郎君来信,侯爷念时我偷听了一耳朵,心下好奇,难免想看个究竟,还当生得三头六臂,不曾想竟是个俊俏的小娘子,还这般小。”说罢,又对阿萁道,“小娘子勿怪,小人没有歹意。”
阿萁心道:宰相门前七品官,你乃侯爷亲信,我难道能拉旗张弓与你交恶。笑道:“不怪不怪。”
江石见她开了口,再多的不高兴也收了起来。
季长随却是愣了一愣,又看阿萁一眼:“小娘子端得有几分胆量,是小人失礼了。诸位舟车劳顿,还是先行去侯府洗漱小憩。”
沈拓一点头,季长随便指使车马领着他们一行人去侯府,侯府气派又非沈家一介商户所能比拟的。阿萁见车马之华美皆闻所未闻,连着帐钩都是金银交错,富丽精巧,一干仆役护卫出行只见肃穆不见一点杂声。
想着自己农家女,一日所见多过往昔十数年,露怯实在难免,索性放开性子,似有忌讳的不去看,可看的放胆端详。
季长随大许是少与她这般行事的小娘子交道,憋着一张脸,想说什么,又似寻不到可说之处,只好闷头叹息:果是不晓事的乡野丫头,粗俗又刁钻的。
沈拓取笑:“长随长了年岁,体胖心宽,倒是随和不少。”
季长随微哼一声:“郎君倒是半点没变。”、
沈拓大笑几声,不再多言。
到了侯府,季长随早排好院落侍婢,屋中滚汤热水温茶一一都备得妥当,又与沈拓等道:“沈郎君,你们长途水路行来,定疲乏得很,先歇歇,进点吃食,容小的先去回了季侯。”
沈拓道:“长随自去。”
季长随又道:“郎君与侯爷至交,小的便不与郎君见外,不到之处郎君担待,郎君也替小的待待客。”
沈拓笑道:“也罢,往常来我也住这边,很是熟,我担着便是。”
季长随谢过匆匆走了,沈拓便叫阿萁等人洗面净身更换衣裳。阿萁长出一口气,在船上总有不便之处,洗漱都为应付,她常疑身上起了一身酸味,由着小婢女领着自己在屏风后,看到一桶热水,只觉浑身发痒。
她不惯人伺侯,便想自己动手,那小婢女还当自己做错事,急得两眼冒泪,阿萁忙道:“你别哭,你没做错半分,只是,我不过寻常人家,也没使唤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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