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萁和江石对视一眼,在旁插科打诨笑道:“娘子难得来,我们这处虽无十分风光,山野中也有几分意趣,好些果子花草,山溪清澈,还能消暑呢。”
沈娘子笑道:“只听你说得有趣,既然来了,定要去走走。”
沈越翎惦着溪鱼,忙问江石:“江阿兄,施阿姊说溪中产的溪坑鱼鲜香异常,你得闲领我去捉些来。”他笑嘻嘻道,“也好叫我借花献佛,给我阿娘尽尽孝心。”
江石笑起来,道:“领你去自不在话下,只是,我不是捕溪坑鱼的好手,到时空手而归,你别扫兴便是。”他的目光留出一丝绕在阿萁身上,心道:萁娘才是捕鱼好手。
阿萁抿嘴一笑,道:“阿弟问错了人,你要溪坑鱼请教我才是正理,江阿兄只会在河中张网,山溪水浅多溪石,哪有网给他张去?”
施老娘一拍她的肩:“你只说花花话,到家你把那些家伙什拿去埋山溪里,晚些说不得就能陷来鱼。”
江大在旁笑:“小郎君要是凑热闹,待会我领你去下鱼笼套鱼,要是想吃酥鱼,我养得一罐在家中呢。”
沈越翎跃跃欲试,道:“自去捉来才有滋味。”
沈娘子听后笑道:“我知你坐不住,届时你跟着你江阿叔去,只有一件,你要将你妹妹带上。”
沈越翎心大如斗,一挥手道:“不妨事,我领着她去便是。”
他们边走边说笑,一会就到施家小院前,阿豆将手汗往衣上一揩,上前几步要迎,不知怎的,一扭头往院内跑去,一边跑一边喊:“阿姊,阿娘,人客来了,人客来了……”
一行人一时有些怔愣,纷纷笑出声来,里正笑道:“小儿逗趣。”
陈氏与阿叶被阿豆一嗓子哄得心发慌,阿豆还跳着脚直嚷着来了好些人,屋中闷热地窄,阿叶大着胆子将桌椅全搬到了香橼树下,母女二人慌里慌张地到院门口迎人。
里正煞是知趣,与施老娘道:“婶娘有客,自忙,有事只管使人唤我一声。”
施老娘谢过,又让吃茶,里正不肯,推笑道:“婶娘待客婶娘待客。”
沈娘子慢声细语道:“里正留步,我冒冒然前来,惊了村里邻舍,心下大为不安。村中小童有趣,备了些果子小玩意儿,烦劳里正分散给他们,添些玩趣。”
里正愣了一下,连声谢过,自有两个健仆听了使唤,去船上搬了两个箱子下来。里正在老樟树下敲了敲锣,将村中顽童一并聚来,在码头将那些糕饼小玩物一一分了。
第118章 相商香事
陈氏怯生生地跟阿叶端茶倒水,沈娘子一行侍婢健奴连同江石江大父子顿将小院挤个满满当当,家中能搬来的长短木凳,竹椅,马扎全都搬了来还不尽够。
施老娘连声让座,老脸上也有些羞惭,道:“沈娘子莫见怪,家中穷简得很,也没个像样椅凳。”说罢,又将那张最为舒适的藤椅推给沈娘子。
沈娘子也知越推让施家人越不安,笑着坐下,说道:“婶娘有所不知,我也是贫家出身,昔时家院窄小,又养了好些花草,只剩一寸地摆矮桌竹椅。我那时身量不足,竹椅低矮恰恰合宜,阿爹瘦高,越显不适。”
施老娘忙笑:“娘子果是有福人呢,往日吃些苦,日后都是甜。”
沈娘子道:“托婶娘的吉言。”
一边陈氏与阿叶提着气,小着声,又拉众人坐下,阿素忙谢过,又推到:“多谢施家娘子,我们却不好坐。”
陈氏呆了呆,一时手足无措,也不知自己哪里说错话做错事,抖着唇又端茶与阿素他们。阿素与几个健仆也一一拒了不吃,陈氏愈加惶恐,白着脸看向阿萁,不明白自己好生让座倒茶,坐也不肯坐,吃也不肯吃的。
施老娘知晓这些大户人家规矩的,主坐仆不坐,主吃仆不吃,各尽自己的本份。阿萁扶住陈氏,笑道:“阿娘也坐下,这位是沈娘子,女儿在沈家不知得了多少照顾呢。”
陈氏哪敢坐下,连连摆手,话都说不囫囵,道:“不不不,你……你坐……我……去灶间看看。”
沈娘子一照面便知陈氏的心性,知她胆小不敢理事,强留她在座中更不自在,笑着解围道:“多谢嫂子相,我们冒冒失失一伙人上门,倒累嫂子辛劳。”
陈氏活了小半辈子,就没与沈娘子这样的人物打过交道,只觉浑身都陪着小心,看她和善,勉强笑应道:“不敢不敢。”
施老娘暗暗一撇嘴,笑着对沈娘子道:“我儿媳成日窝在家中绣花,胆细得很,又怯生,嘴笨舌拙,心却是好的。人孝顺,也关家,手脚也勤快。”
陈氏没想到竟得了施老娘的夸赞,一时受宠惊,又是感激又是激动地看着施老娘。施老娘噎了噎,堆起假,打发道:“儿媳自去灶间忙。”
陈氏暗舒一口气,火烧屁股逃也似地避进了灶间。
施老娘又拉阿叶叫她见沈娘子。阿叶低头垂眸,好歹比陈氏能抵事一些,轻声叫了人。
沈娘子见她生得秀美,性子温软,倒有几分喜欢,阿素递过见面礼,却是一串真珠手串。阿叶发愣间,只感一只温软的手轻轻地携着自己的手腕,微微一凉,一串浑圆的真珠手串已套在了自己手腕间。
施老娘早年跟着丈夫卖过杂货,还有几分眼力,唉哟一声,忙道:“可使不得,哪里能叫沈娘子这般破费的,不好不好。”
沈娘子将阿叶要退珠串的手轻拦一记,笑道:“婶娘当是我早贺你家大娘子及笄。”
施老娘道:“娘子一片真情,只礼太重,我们这……一家泥腿的,这这……真珠也只贵人配戴。我听闻这捞珠大不晚,一颗好珠子更是难得。”
沈娘子道:“婶娘不要推辞,我这珠子是自家养的,不比野外采来的名贵。”
施老娘这便不懂了,想着既是自家养的,便不算难得,易得就不贵,这才心下稍安叫阿叶收了起来。江石与阿萁虽不大通,仍知这串珠子其价不菲。
唯江大立在一边皱紧了浓眉,他走南闯北深知采珠养珠都不易,沈家与施萁与江石投缘,些许照拂也说得通,但如这般厚礼相赠,沈娘子这趟来必是有事。他斜一眼江石,他儿子连个眉稍都没有动一动,半点诧异之色都没有。这小子定有事瞒着他。
江石察觉他爹偷给他使眼色,微有些心虚,别开头,当没看到,气得江大直翻白眼。
那边施老娘又拉了阿豆过来,道:“这是我三孙女儿。”
阿豆走到沈娘子跟前,阿叶得了一串珠子,轮到了她,定也有礼可拿,因此阿豆唤了一声后,满心想着沈娘子能给自己什么稀罕物。沈娘子摸摸她的脑袋,给了一朵玉片穿的珠花。阿豆接过后攥在自己的手里,露出一个欢喜的笑,像模像样地谢过沈娘子,要阿叶帮她扎在头上,拿手摸摸,好不得意。
施老娘看珠花贵重,有心想帮她收起来,偏阿豆以为施老娘要扣她的珠花,躲得远远的。她倒是恩怨分明,得了沈娘子的礼,一心一意与鳐鳐戏耍。鳐鳐难得有年岁仿佛的玩伴,自也欢喜雀跃,只累得奶娘和侍婢追在后面直擦汗。
沈娘子又拉着阿萁在自己身边坐下,与施老娘说起家常闲话,施老娘也有几分纳罕,暗想沈家家中积得金山银山,却是没有半点架子,不比那些乍富的,床底下埋了一罐银,连着头发丝都抖起来。
施老娘年老,有心说话,那真是从春种说到秋收,从山野奇闻说到古寺怪谭,从人情世故说到冷暖咸淡。
江大与沈越翎听得两眼直冒金星,双双打了个哈欠,一老一小一个对视,江大会意,遂起身出声,要带沈越翎去山溪捕鱼。
沈娘子当下应允,阿豆与鳐鳐一并也跟了去,阿豆还拍着胸口请功:定会照顾好小妹妹。鳐鳐的奶娘哪里放心,带了一个小婢女两个健奴跟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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