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凌扬手,逼退眼前挡着的胡人,大喝道:“拓跋铣,七日鲜,你要不要解药。”
拓跋铣本是跑的义无反顾,却在听到此话后猛然勒马。薛凌等的就是这停顿功夫,当即数下连纵跃到人跟前。拓跋铣回头,薛凌恩怨从其颈部借下落之势直直划到鞋跟。
果然,脚踝处没有护甲,一丝鲜红往外渗。
她重跌在地上,犹怕不够,反手横剑,猛压上去,只想将拓跋铣整只脚切下来。
拓跋铣已然反应过来中计,若真是箭矢上有毒,她只管放自己离去等死就行,何必特意喊自己,当即回转身要再走,援兵已到咫尺。
差之毫厘,恩怨只划破皮肉,未断其骨。
他无愧骁勇,吃痛仍然拉稳了缰绳,如鱼得水,回到了胡人兵马里。薛凌仰躺在地,扬剑要自不量力挡住脸上万千马蹄。突而手腕一紧,跟着被人凌空扯起,扔到了马背上,唐涧道:“走。”
她在颠簸里回神,呼吸急促看弯刀从鼻翼退去,又在眼帘里紧追不舍,耳旁全是箭矢风声。
勉强调整好身体坐稳后,马连打几个转,已无法辨别哪一面是南,哪那一面是北。想看一眼城墙在何处,就怕分神的功夫能被人被射成刺猬。
幸运的是,太阳出来了。光从东方来,晃眼。
薛暝总算近到她身侧,一同驭马逆光,冲到了最外围,回头处,有千家子,万家骨。
埋伏在门口的虽只十人尔,然外围拴马处还有精兵两百,鸣镝之后,待胡人马倒,立时也冲入了阵中。
以沈元州所想,能随拓跋铣一起的,都是高位,若能尽数死于此,不亚于大捷。没想到明面上毫无过来的胡人明面上毫无准备,实则马腹藏盾,马身藏刀。至于援兵过来的快,已经算是意料之中了。
城墙上敲钲一声高过一声,意为城下之人可速速撤离。还能喘气的皆不恋战,能抢马的抢马,抢不到的急往拴马处去。
薛暝不知道薛凌为何突然停留,连声急催:“走。”薛凌重呼一口气,复抖了马绳,伏在马背上躲避飞来箭矢,再不顾左右,只催马往前。
身后有人相追,马术极好,所幸她与薛暝皆不差,且跑且斗,五六十里后,便只剩二三还紧追不舍,不知是不是得了拓跋铣令。
战马经不起长时间突窜疾跑,薛暝的马先行支撑不足,屈膝栽倒,身后胡人立即扬刀,薛凌无奈,只能调转马头,跟着斜挂于马,伸手将人拖开。
马本就劳累,现受力不平衡,跟着仰倒在地,四蹄乱蹬无法起来。薛凌丢了缰绳,站起横剑在胸,想着两个人也不怕,打起来只吃个兵刃上的亏罢了。
抬手才觉吃痛,看侧腰处不知何时伤成了什么样,腰腹稍稍用力就冒血,只方才身上早就新红叠旧红,没个察觉。
两个胡人各自拎刀,驭着马在小步后退,一见即知是要冲砍过来。薛暝挥开剑,稍偏头对着薛凌道:
“站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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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7章 常
薛凌目眩,强撑着站稳了,摇着脑袋道:“别硬拼,等他过来就低身避开,切马腿,冲的越快,人越稳不住。”
薛暝注意力只在远处刀锋上,张合着手指没答话,后头薛凌藏不住欣喜,颤声道:“我够到了,我够到了,他是不是要死了,他要死了。”
马蹄如飞羽,倏忽过来,薛暝横剑挡住一柄刀刃要拨,另一骑又压了上来,薛凌再难站定,直直往前头倒,最后一丝力气将恩怨划在马膝上。
果然那人坐不稳,身体前倾,刀口偏差从薛暝面前砍落在地,他得此空隙,即刻抽剑翻身跃起居于那胡人上位,下落之间剑过颈断,脑袋滚出好几步远。
另一胡人见此,急勒马退了两步,与薛暝对峙数眼,居然调转马头退了去。
薛暝顾不上旁的,都没等人走远,忙用袖口擦去薛凌脸上血,将上半身抱起慌张伸手去探鼻息。
还算稳,他稍松了口气,咽着口水瘫坐在地,隔了好久,才有力气去看薛凌身上伤。
不重,是侧腰处破口,约莫仅惊险划过,或者飞矢擦伤,深约半寸,按说不算凶险,更可能是这一路驭马,导致失血过多。当务之急,是先找点水来。
他丢了软甲脱下外衫撕成手掌宽布条,轻手缠在薛凌腰间,算是简易作了包扎,又牵过还倒在地上的马,一并捡了恩怨,抱起薛凌安坐于马背,而后稍作迟疑,上马小心将人揽在了怀里。
防着颠簸加重伤势,马走的慢了些,另一匹马也不疾不徐跟着。原上水流还是好找,约莫半个时辰便见着水光潋潋,有弯曲溪道宽约半丈,水浅且清可以隐隐看见沙石。
他“吁”声停马,薛凌昏昏睁了眼,察觉自己还在马背上,手心一紧要抓剑,空空手感让她大为惊恐,转身抬脚直接将薛暝踹到了地上,自个儿反坐马背跑出数步才看到四野安稳,并无刀兵。
她急出了两口气,轻拍了拍马停住,跳下马背对着爬起来的薛暝道:“这是哪。”
薛暝道:“不知道,我也不知咱们跑到了哪,你受伤了。”
薛凌垂头,看了眼腰间碎布,伸手按了按,是有些吃痛,又往周遭环顾了圈,嘶哑道:“是昨天,还是今天。”
薛暝上前几步道:“今天,多不过一个时辰,你没睡那么久。”说着指了指前方水流,道:“我找着水了。”
薛凌长舒口气,垂头欲走,忽地猛转身过来,扯着伤口痛苦道:“如何,我够到他了,是见血必死吗,是吗?是不是?”
薛暝心疼看向她腰间,急道:“是,一定是。”
“哈哈哈哈”她重重握拳,整個上半身都在用力:“他要死了,他要死了,那蠢狗要死了。”说话又要倒。
薛暝忙冲到身侧将人扶住,轻道:“我们先歇一阵再说。”薛凌扬手,问的是:“我刀呢?”
“先歇一阵在说,这里有水,我看看能不能找些吃的。”
薛凌将他推开,复拍了拍腰间布,道:“没事,我们肯定离宁城不远,等马歇好了,回去最多也就半天功夫。”
她还不敢笃定,问:“他会死,是不是,我没切断,只划破了皮肉,他会不会死。”
战场瞬息万变,谁死谁活都看不清,更何况是看人受伤。薛暝全没看见拓跋铣伤成了啥样,如何能说必死无疑。
只这会也找不到别的话哄薛凌,他点头道:“如果见血,一定会死。”
她看他不似撒谎,这方漏了笑意,喘着粗气心满意足往水边走,薛暝连忙跟上,见其直接踩到了水里,身上血迹见水即飘,丝丝缕缕往远方走。
薛暝道:“咱们没水囊的。”